林子的雾气散了，他们走到一处宽广平坦的地方用火折子生了一堆火。
慕颜有些冷也有些疲惫，坐在火堆旁屈着双腿，将脑袋埋在双膝上闭上眼睛。
她的手悬在半空甚至还滴着血，可她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一样。
卫庭沄看着她的血不停地滴落在圆石上，他撕下衣服的一个小角，长指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替她将伤口包住，止住了不停滴落的血。
慕颜愣了一下，随后小手也颤了颤。
她抬头，看着卫庭沄的动作，看他垂下的浓密长睫，看他轻抿的唇，看他好看的脸颊。
她的下巴还搭在自已的手臂上，眼尾染上几分欣喜的浅笑，“大人，你对我这样温柔，不怕我爱上你吗？”
“那你的喜欢还挺轻易。”
“不是我的喜欢轻易，而是喜欢上你，很轻易。”
卫庭沄松开她手，抬眼，“你喜欢卫鸷的时候，也是这样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慕颜看了看自已已经被处理好的手腕，漫不经心说:“他可不如卫大人啊。”
“样样不如你。”
“早知道当初就该缠着卫大人，而不是你哥哥。”
卫庭沄轻笑一声，“卫鸷若是听到这话你猜他会不会发疯？”
“大人护着我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慕颜朝着卫庭沄贴过去，“大人，我可以靠着你吗？我好累。”
其实她问完也没等人同意就靠上了。
“我同意让你靠了？”
慕颜不管，挽着他手臂，“大人若是真不想我靠着你，早就推开我了，其实你也没这么厌恶我了，对吗？”
卫庭沄想说她没脸没皮，但终究是没推开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眼里已经不是“嫂嫂”，而是慕颜。
这片林子很诡异，夜间冷得像冰库，那些凶猛的动物也不像是野生的，更像是人养的。
“我方才看到水下的人了，就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但我上岸之后就被这雾气困住了。”
卫庭沄看她，“你没发现，这雾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吗？”
“什么？”慕颜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虽然这片林子临江，但其实林里的水雾并不多，否则这火折子根本起不了作用。”
其实林子里也并没有多冷，倒是比江上暖了不少，只是慕颜身上被冷水浸湿，她才没有察觉。
“有一种东西，称为“礞”，和雾气一样无味，却能迷惑人的方向。”
“这东西是被人研制出来的？”
卫庭沄一脸随意，“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除了要钱财，还要人命。”
自然是用钱制毒，用人试验。
慕颜想到方才她推下去的两个男人，被水下黑衣人带走。
“是敌军吗？”
“故意用这样的方式蒙蔽百姓双眼，而这件事也和十年前那场疫病有关。”
卫庭沄点头，无所谓的样子，“说不定现在正看着我们。”
慕颜蹙眉，抬起脑袋往四周看了看。
卫庭沄见她这样子，怪可爱的，他笑了，“莫九跟着我一起来的，已经去搜查了。”
“他们跑不掉。”
滦县并不小，这个地方连通栾滦县，其实要查人真不算简单。
如果卫庭沄这么轻易就能查获那些人，为何如今才查？
整整十年，他这么聪明，慕颜不信他现在才猜到滦县的问题。
这么看，他似乎也没多在意大晋的安危吧。
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他也和敌军企图拿下大晋皇朝吗？
没过多久，慕颜睡着了，睡得不是很深，但确实也没装，而是真的睡了。
卫庭沄察觉到靠着他的脑袋越来越沉，他垂下眼帘，从这个角度入眼的就是慕颜安静的睡颜，小脸靠着被挤压得微微鼓了鼓。
真像个小姑娘。
只是她眉心微拧，长睫隐隐颤动，睡得并不安稳。
卫庭沄伸出手托住她脑袋，用氅衣垫在地上让她睡下。
手略过她额头的时候，感受到她在发烫，大概是被狼咬到的伤口没来得及上药才令人发热生了病。
卫庭沄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随后收回手，起身往黑暗的地方走去。
不远处的枯草丛里有了动静，枯木被踩碎的声音越来越近。
从黑暗处走来的人，正是宋临。
最近在明洲和大晋相邻地练兵，他刚从战场上过来，身上还穿着甲衣。
高高束发，意气风发，姿态懒散那股劲和卫庭沄有些像，但他比较豪爽直接又不如卫庭沄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
这样矜贵的人，可一点也不像卫家低官家族的出身。
宋临见了卫庭沄，笑着颔了颔首，“你要的药。”
“你受伤了？”
“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宋临往他身后瞟了一眼，瞧见了不远处缩在火堆旁睡着的姑娘。
“你们上回说的那姑娘就是她啊？”
宋临又看了看，探着脑袋想要看清慕颜的脸，却被卫庭沄故意遮挡住视线。
“药给我，你可以走了。”
“诶不是，你对她来真的？”
卫庭沄面无表情，“再多管我的事，我送两个女人到你府上。”
宋临笑，“你想让我死直说。”
真要送了，他家那位祖宗折腾不死他，哄都哄不好。
这下老实了。
但宋临知道，自已是个将军，娶妻生子乃为寻常，可卫庭沄不一样，他走的路，没有女人绊住脚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他也不担心，因为卫庭沄的理智足够让他将“权”和那不值一提的“情”权衡得很好。
“对了，我有个东西给你。”
宋临取出一张被撕毁的，写着字的狼皮兵书碎片，上边的字迹已经看不太清。
卫庭沄认不出上面的字迹，但那块长公主印玺，让他很快沉了沉眉眼。
上边还染了不少干涸的血迹。
“这是长公主生前最后一份诏书，是一个百姓呈来的，当时落入敌军手里，被敌军销毁，并未能施行。”
“谁也不知道上边的内容是什么。”
卫庭沄没说话，他接过来，拇指摁在“长公主印”几个字上。
宋临离开后，卫庭沄走回去，坐在慕颜身旁，解开她手腕的布条，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
动作并不算温柔，带点随意。
可看见她因为疼而颤抖的时候，他还是放轻了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