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看见卫庭沄出府,慕颜后脚也出了门。
太师赵科一夜失去两子这一消息已经渐渐不再是百姓在街边巷角谈论猜疑的事了。
传闻有个笑话,说什么太师失一子生三子,这不,最新纳入府中的那个不过才二十岁的小妾又快生了。
命不够硬都当不成赵科的妾室,新添入府的速度还不及无故惨死的速度。
慕颜每次出门都会注意有没有人跟着她,但并没有。
莫九那个虽然有些身手,但人傻好骗,卫庭沄即便要派人跟着她也不会派莫九。
她其实一直怀疑卫庭沄私养军队,毕竟他手中有一块虎符兵令,也是大晋唯一一位能掌兵的文臣。
那块虎符是先前朝廷派卫庭沄去战场为排兵布阵出谋划策,本来只是临时给他的东西,却因为兵谋过于精而取胜,七天内救下七座城,战士甘愿追随,因此而顺势被他拿下半份兵权。
慕颜思绪有些混乱。
吵闹的街头上堆满了人,她朝前看了看,随意问了个身边人,“这位大哥,我想问问,那边怎么这么多人?”
浑身朴素的男子看她面容姣好,愣了片刻才理了她,“姑娘,那边来了个道士,听说在给人算命呢。”
慕颜温和地笑笑,“多谢。”
她挤进人堆里,瞧着那个道士,越来越意味深长。
因为那人正是她在南山遇见的那个人,秦明。
慕颜取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他身前的盘子里,抬起头说:“道长可否给我看看命数?”
秦明看见慕颜的脸,沉默了一会儿说:“姑娘请将手伸出来。”
慕颜嘴角含着笑,把手伸了出去。
“久仰道长大名,听说是南山派后者,也不知道长何时下了山,我竟也没听人说起。”
秦明听出来慕颜话中意思,意思就是,他既然下了山,为何不去找她。
“贫道前些日才修养好身体下山济世,只是山下不同山上那般清静,贫道并不想在市井的吵闹中招摇。”
两人话中有话。
慕颜也听出他的意思。
他说卫庭沄太过危险,他并不敢轻易惊动帝师府。
慕颜浅笑,抽了个签。
签子掉在地上时,秦明捡了起来,念了上面的字,“愿者上钩。”
“乃为上上签。”
“姑娘手相极好,前世苦难尽,来日福音足,日后必然顺遂无阻。”
慕颜说:“那我就借道长吉言了。”
她在起身前,用口型无声说了三个字,“伪道士。”
秦明面色并未变化,只看着慕颜离开的背影,看着她往揽月楼的方向去了。
揽月楼后侧有个密道,是从一家点心铺子里边开小门通入的。
而揽月楼左侧还连通着一家染坊。
进门后里面终于隔绝了外边的嘈杂声。
少年依旧穿着一身白衣,但却是敞开未系上的。
见慕颜来了,他一面露出惊喜和想念的神色,一面又觉得自已如今的样子实在是不妥,于是立刻想要系上去。
慕颜走过去,抚着他的手腕说:“让我看看。”
少年名为林京玄,是慕颜在脏乱野人堆里救下的人,如今也不过十四五岁。
他仰着头,一双亮亮的似无辜忠犬的眼睛望着慕颜,温声说:“姐姐。”
慕颜拿开他的手,掀开衣裳的一边,露出他肩膀以下三寸的伤口。
是那天晚上,卫庭沄用她簪子伤的他。
慕颜轻轻碰了碰他的肩,他便耸了耸。
他说的不在意的样子,可又渴望得到慕颜的可怜和心疼,声音里也掺着一丝委屈,“我不疼的。”
慕颜给他披上衣服后说:“我没想过他的内力这么深。”
她的确不知道卫庭沄会武,并且身手不一般,否则根本不可能在看不清人的时候只凭借声音将人伤得这样厉害。
林京玄抿了抿唇,“姐姐待在他身边,很危险吧。”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慕颜坐在桌前,给自已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说:“因为他的野心,足够填满我的野心。”
“先帝死后,如今的皇帝不过就是个傀儡,真正能掌权,有能力掌权的人,是卫庭沄。”
“若是现在不选最危险,最难对付的人,迟早也会轮到我。”
林京玄说道:“可是你用自已的命去获取他的信任,就不怕那日他不救你吗?”
他低了低头,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若是他没有救你,怎么办?”
“没有若是。”
“我识人为赌一向很准。”
她受伤这件事,的确是在自导自演,用西域的毒也是她决定的。
因为西域始终和她不挂钩,卫庭沄再怎么起疑心,也不会想到这毒她会有。
少年轻声问:“那姐姐那日是不是很疼?”
他呢喃道:“可我不想让姐姐疼,我宁可疼的是自已。”
“他是不是也会强迫你做一些男女之间的事?”
慕颜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我。”
“强迫我这件事他大概还不会做,因为他现在觉得我恶心。”
少年皱眉,“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嫌弃你?”
慕颜被少年逗笑,起身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当做个天真无知的弟弟,“我也一样嫌他。”
“方才我们的人瞧见他了。”
慕颜愣了下,“在楼里?”
林京玄点头,“是。”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叩叩——”
有人敲了敲门。
慕颜扭头看过去,瞧见外边女子的身影,她说:“进来。”
幻影推门而入,“姑娘,外边有个道士说要见您。”
慕颜眼睛动了动说,“先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