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在黑暗中无声弯了弯唇,低着头的,不怎么能看清。
眼尾笑意露出的不是温婉,而是杀意,并且很重。
她这样沉稳的人内心也被搅动起来了,她沉默了一下,问卫庭沄,“既然仵作都看不出来,大人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卫庭沄没打算告诉她,他眯了眯眼问:“这就承认了?”
慕颜顺着他的意思不再隐瞒,否则只会越来越乱,既然骗不了,那么坦诚就是最能骗到人的办法了。
“大人句句说得那样肯定,把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过程说的破败不堪,我还能如何反驳?”
就算她反驳了,他也只会有更多能堵住她的话。
“你早该坦诚。”
“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从不信你是个多纯粹的人。”
慕颜摸了摸自已手腕上的佛珠,不紧不慢说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多纯粹的人,也不只是想要报仇这么简单。”
“人的确是我要杀的,帮手也是我救下的人,我要杀的人,也不只是区区两个。”
“我这个人行事从来不讲究翻旧案,旧案为什么要翻?我要的是偿命。”
卫庭沄并不意外她所说,他双手交叠,弯了弯腰问:“你还骗了我多少?”
“给你个机会。”
慕颜眼睛一动,其实她能感觉得到,卫庭沄现在并不像先前那样对她厌恶恶心,如今倒是觉得引她入局越来越有意思。
就像是习惯,也是上瘾的开始。
所以他大概现在暂时不会对她动什么杀心。
但也只是暂时。
慕颜看着远处的明亮说,“我从一开始就想要接近你。”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以你的地位,在这条路上能给我很多机会,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只是刚好他出现在军营里,顺水推舟。
“想利用我?”
慕颜仰头,“我有这个能耐利用大人?”
“我也没依靠你替我杀人报仇啊。”
卫庭沄“嗯”了声,这点看着的确是,以她自身的能力,目前看来确实不怎么需要借助他手。
“那在南山上,遇见了什么?”
慕颜愣了下,眉心拧了拧,她没直接说,而是问卫庭沄:“大人觉得我遇见了什么?”
卫庭沄:“能让你去的地方,一定都带有目的。”
“山上有人是你的帮手吧,也就是裴逸在缉拿的人。”
慕颜掀了掀眼帘,其实他说的不完全准确,但八九不离十了,她在南山帮秦明兄弟二人的目的的确是要让他们成为能替她效命之人。
“你比我想的更有能耐。”
慕颜只能故作轻松地调侃,“我就当卫大人在夸我了。”
她又摸了摸佛珠,“其实我在报仇的路上,也能为大人除掉很多你想除掉的人吧。”
她眨了眨眼,“既然如此,大人不帮帮我吗?”
卫庭沄用他戴着佛珠的左手捻了捻慕颜右手手腕上的佛珠,他低着头,看着她说:“假装信佛的人,往往是最不怕见血的,因为她一直在伪装成一个被超度的善良人,让自已心安。”
“但你不一样,你做任何事,根本不需要让自已心安。”
两人手腕上的佛珠相碰,卫庭沄感受到慕颜靠向他,对他说。
“可是大人,我经历过的苦难也是常人无法忍耐的。”
“我还能活着,靠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那些该死之人好好活着吗?”
“我只是以牙还牙,而论狠,我不及大人半分。”
卫庭沄如今能猜到慕颜,可慕颜却还不能看透他。
只是尽管她看似坦诚了些,实则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慕颜只能让自已将身份藏得更好,她也坚信自已能藏好。
虽然对于身份这件事卫庭沄先前已经对她起过疑心,但他一定想不明白为何她会和卫鸷没过门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树林里刮起了一阵阵凉风,吹得人背后泛冷。
静谧的林中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安静得能让两人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又一阵风吹过,光秃枝干拍打的声音杂乱无章,盖过了其他细小的声音。
突然,随着杂乱声而来的一只飞镖迅速穿破树丛,直接对准了卫庭沄的心脏。
飞镖迅猛,没有一切阻碍,慕颜什么也没想,毫无犹豫地伸出手试图挡住那只飞镖。
飞镖碰到她的手,直接穿了出去,划伤她的掌心。
痛感传来时她还没有过多反应。
卫庭沄快速摘下慕颜头发里的一只簪子,对着黑暗之处飞刺过去。
那人在暗处,尽管他看不见,但他能循着声音对准。
果然,那人被重重刺中,闷哼一声就逃了。
卫庭沄知道自已的力道多重,那人暂时还跑不远,他正想追上去,慕颜却已经有些恍惚并且站不稳了。
卫庭沄扶住她,握着她的手腕看她掌心,上边的血迹很快渗出。
她靠在他的怀里,已经将近昏迷。
卫庭沄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叫她名字,“宁倾愿?”
没动静了。
他当即从衣袖处撕开一条绸带,在慕颜手腕上紧紧绑了一个死结。
随后弯腰,很轻易就将她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