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庭沄在离开的时候莫九也跟着,他看见慕颜昏迷在自家主子怀里,吃惊又困惑,“大人,宁姑娘怎么了?”
卫庭沄没时间同他废话,但也不慌忙,声色平淡说:“告诉皇后,夫人身体不适,我先将人带走了。”
莫九愣愣点头,“属下明白。”
在马车上,卫庭沄并没有抱着慕颜,而是任由她坐在一旁靠着马车壁。
慢慢的,她似乎越来越痛苦,身上已经渗出些许冷汗,额头上也露出些细细碎碎的薄汗。
她面色苍白,双唇紧抿着,手指也无力地攥着马车边缘。
卫庭沄垂眼看见她手指越来越用力,已经破了皮,下颌好像也咬越紧。
他伸手将慕颜扯了过来,掰开她的手指,摁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因为痛苦自残。
很快,马车停在了府前。
卫庭沄叫来了大夫,但民间大夫看过以后都说没有法子医治。
来来回回找了几个也没用。
卫庭沄坐在床边,看着蜷缩在床上的慕颜,又拿着她那只受伤的手看了半天。
他能确定那只飞镖上有剧毒,并且这个毒并非来自大晋。
看来方才那人是要他性命的。
可就算慕颜没有替他挡下这只飞镖,他也未必不能躲开。
他起身,去取了一瓶药撒在慕颜手心,可这药终究只能是暂时缓解。
外面又下雪了,院里的杏树上站着两只不怕寒天的乌鸦。
门外传来一阵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乌鸦叫唤了声。
卫庭沄抬眼,看见皇甫靳站在门口。
“哟,守着小娇妻?”
卫庭沄懒得理他。
皇甫靳关上门走进来,其实他早就看见卫庭沄抱着受伤的慕颜了。
卫庭沄起身,退出去,站在外侧。
皇甫靳朝着里边看了眼,瞧见紧紧拧着眉,面色苍白无色蜷缩成一小团的慕颜。
“不救她吗?她看起来痛得不是一点点。”
卫庭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她中的毒大概不是大晋的,那些大夫看不出来。”
“冲着你来的毒,你还指望那些大夫能解?”
“把周宴书叫过来吧,否则她可没救了。”
卫庭沄说:“她太聪明,周宴书是她不能见的人。”
皇甫靳:“那我不也是她不能见的人?”
“她现在疼成这样了还能考虑我们是谁?”
其实说到底,皇甫靳倒是觉得一点也不奇怪,卫庭沄这个人何时善良过,更何况是因为一个女人,何必要冒这个险。
在他眼里最没有价值的就是这些人的性命。
他倒是无所谓,“反正替你挡暗器的是她,人留不留也看你心情。”
皇甫靳又朝里看了一眼,虚伪地怜悯,“啧,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此人聪明,如此又能少一个祸患,既然不打算留,你就不该把她带回来。”
卫庭沄坐在椅子上,他在犹豫,在沉默。
在听见里面一声细细的痛苦呻吟时,他的指节莫名蜷了一下。
她知道了那些秘密又能怎么样呢?
他反复在想,还是将暗卫叫了进来,“沧溟。”
玄衣暗卫推门进来,半跪在地上,声音清朗,“属下在!”
“去把林书宴带过来。”
“属下这就去。”
皇甫靳轻笑了声,“还不是心软了?”
卫庭沄依旧懒得看他,“不想闭嘴就滚。”
皇甫靳笑得还挺得意,“你第一次做事这么不果断。”
“怪稀奇的。”
不过他喜欢看卫庭沄左右两难的样子。
太新奇了。
皇甫靳从未觉得一个姑娘能坏事,所以他一直拿慕颜当玩笑看。
一炷香的功夫周宴书便来了。
府中人少的原因其实不只是卫庭沄不喜欢人太多了扰他清闲,而是同他私下交往的人绝不能出现在大晋任何人眼里。
若是真看见了就只能死了,为了少死些人,看起来倒是卫庭沄有善心了。
周宴书身着一袭白衣,是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总之看起来善良温柔,和卫庭沄就不像是一路人。
虽然面色冷淡了些,但话音低沉温和,带了三分冷意,“你受伤了?”
卫庭沄指了指里边,“去看她。”
周宴书把医箱放在桌上,慢条斯理道:“长公主只让我跟在你身边,可没让我救外人。”
他也不是谁都随便救的。
卫庭沄这会儿觉得他倒是话多。
“她是因我受的伤。”
周宴书向里看了一眼,“那是个外人。”
卫庭沄稍稍蹙眉,怎么废话这么多,“人都快死了你看不见?”
皇甫靳在一旁看好戏似的,有些人刚才还不着急呢,人快死了倒是着急些了。
周宴书给慕颜把了脉,看了她的掌心,血已经发黑了。
“这的确不是大晋的毒,是西域的。”
皇甫靳眯了眯眼,“自家人啊,不奇怪。”
周宴书取出几根银针扎在慕颜手臂上的各个穴位,驱使毒素循着血液倒流,并且阻断它向全身扩散。
血液逆转间和毒发时一样痛苦,慕颜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过了一会儿,周宴书先给慕颜喂了一颗药丸,他说:“毒素堆在伤口处,需要用刀嵌进肉里将毒刮出来才行。”
“先把她扶起来。”
卫庭沄坐在床边,搂着慕颜的腰将她扶起。
可她根本坐也坐不住,直接倒在卫庭沄的怀里。
卫庭沄只能抱着她,一手托住她细软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腕。
皇甫靳看着周宴书将冰冷的刀放在火上烤,“这得多疼啊。”
周宴书不紧不慢道:“不疼就只能死。”
他转身,坐在另一侧,用一块白布隔着慕颜的手,没什么对姑娘怜香惜玉的犹豫,直接将刀尖嵌入慕颜掌心的肉里。
一寸一寸刮着里面的毒液。
“嗯……”
慕颜咬牙,全身无力,像死了一般整个人重重倒在卫庭沄的怀里。
后来她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了,自已生生忍了过去,不再吭一声。
慕颜的脑袋靠在卫庭沄的肩上,她的脸贴在他的颈窝里,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皮肤上,喉结上。
卫庭沄皱了皱眉,瞥过脸去。
甚至差点想推开她。
还是皇甫靳制止了,“人都这样了你就委屈一下。”
卫庭沄:“……”
“你来。”
皇甫靳:“我来不了,她是你的人又不是我的。”
卫庭沄就这样让慕颜靠着,抱着。
她的身子时冷时热,是因为毒发的原因。
脸也烫烫的,贴在卫庭沄的脖子上只会让她觉得舒服。
柔软的双唇也不由自主的贴了上去,一阵湿热温软让卫庭沄愣了一下。
甚至让他托着她腰的手都颤了一下。
慢慢让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热。
周宴书放下刀给慕颜包扎好伤口的时候,卫庭沄立刻将人扯开,让她躺回去。
周宴书边擦着刀边说,“她挺厉害的,这么疼都没喊一声。”
这种解毒方式可不是谁都能忍过去的。
结束后周宴书写了一个药方,并留下一瓶药。
卫庭沄让翎儿去医馆取药,她回来后便给慕颜擦了身子。
皇甫靳和周宴书早已经离开。
卫庭沄吩咐翎儿给慕颜换一身干净的衣裳,随后也离开了。
在出门之前,他看着纷飞的大雪,看着树上站立的乌鸦。
还听见慕颜那只猫的叫声。
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摁在她的唇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