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死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女子并未回神,她口中呢喃不止,“我该怎么办……”
大晋民间有一种说法,叫做“宰白鸭”,因为父母得罪权贵之人从而将自已的儿女送去顶罪。
她姿色不错,免受死刑,慕颜猜测,她便是被当做扬州瘦马用于交易的。
慕颜说:“别再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了,没人会在意你。”
“当你爱自已超过了他人,你这一生必定从苦中过。”
也就意味着人的报应要来了。
女子还未回神,见慕颜已经转身要离开,她突然往前爬了几下,跪在雪地上,“请姑娘收留!”
慕颜转身,她笑了,“我为何要收留一个弱女子?”
女子眼睛很红,像小鹿濒临死亡前的眼睛,“我杀过人了,我可以为你杀人……”
慕颜点头,抽出一把匕首扔在她面前,“既然要跟我,那你送我一份礼吧。”
“我要你一只手,剁下来,送我。”
女子大惊,愣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只能怀着紧意吞咽了一下。
她犹犹豫豫地握起那把匕首,双手甚至沾满了雪。
她闭眼,眼泪像冰晶一样滴落下来,突然,握刀的手高高举起,尖锐的刀锋对着摊开在雪地里的手。
她下定决心了要废这只手。
刀锋落在半空,突然被人踢开。
女子猛的睁眼,看见慕颜弯了弯腰看她,对她笑着说道:“逗你玩呢。”
“傻瓜。”
她问她,“叫什么名字?”
姑娘可怜的抬起头,软软道:“我、我叫文音。”
……
其实刚才慕颜想到了父亲。
慕坤这个人,在外比谁都要狠,可他对女儿的教导是刚柔相济的。
他虽是大晋权贵的顶端,却从不贬低女子,他曾告诉慕颜,“厉害的女生都是杀伐果断的,当你内心敌过男子,杀伐果断,善于权衡,明媚温柔,以柔制刚,以已为中心,就没人会是你的对手。”
谁说女子本弱,女子,也能做到杀伐果断,除掉所有对手。
雪停了。
鸳鸯阁顶楼的一间隔间上大开着窗户,从这里看向对面的揽月楼,清清楚楚。
“雪停了。”皇甫靳说道。
卫庭沄抬眼看向窗外,想起一个时辰前那人说的,今夜必有暴雪。
“雪停,会有大事发生。”
……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啊——”
“死人了!”
卫庭沄和皇甫靳同时停顿了下,走到窗边往下看。
鸳鸯阁下连同对面的揽月楼下,都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血肉模糊,一具完好无损,躺在冰冷的雪地里。
卫庭沄眯了眯眼,指节紧了一瞬,他对皇甫靳说:“你先离开。”
皇甫靳笑,倒是不紧不慢,“看来这是冲着你来的。”
没多久,庭尉司的侍卫已经将两座都围得严严实实,速度挺快,倒是像提前被人告密而来的。
侍卫提刀闯入屋里时,才发现卫庭沄坐在酒桌前,很有闲情雅致的样子。
“卫大人,怎么是您?”
“怎么不能是我?”
*
楼下已经堆满了人,没多久又被侍卫遣走。
消息也很快被传开,那两具尸体都是当朝太师赵科的儿子,一个嫡次子,一个庶出。
卫庭沄所在这间屋子,正是人掉落之处的上方。
他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慕颜和裴逸,两人站在两楼之间,见他从鸳鸯阁中走出来,他们同时扭头看了过去。
慕颜看见卫庭沄,将手中的披风还给裴逸,便小步朝着卫庭沄走去。
她指了指上边的招牌说:“大人,你来逛花楼?”
卫庭沄并未回答她的话,倒是问她:“你怎么在这?”
“我和裴指挥使约好今夜来归还他的披风。”
正好这时,几个侍卫已经从死者掉落的房间带下一个女子。
慕颜看过去,她的长睫动了下,因为那人是文音。
文音谨记慕颜的话,“你还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污点,就算是祖宗十八代都查,他们也查不出来什么,你只要做你自已就行。”
其中一名侍卫禀报给裴逸说:“大人,只发现了这一位女子,她说赵四公子想要强行与她行房事,屋内点了很重的麝香,赵四公子在同她撕扯至护栏之时,不小心失足坠楼而死。”
裴逸愣了一下,“失足?”
“是,属下看过了,护栏的确年久失修,揽月楼上下也提醒过那处不可接近,况且这麝香也会使人失力。”
裴逸仍然怀疑,“确定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是。”
慕颜脱下自已的披风,走到了文音身旁,给衣衫不整的她披上。
文音眼睛泛红,和方才杀人时的凶狠完全不一样了,此时她便是被人欺负过的弱女子,“谢谢姑娘。”
裴逸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掀开白布,那人光着身子,身上确实没有半点伤口,他起身吩咐,“带去找人验伤。”
“还有,将封锁在楼里的所有人都查一遍,身上带有麝香的人,通通带走。”
“是!”
另一具尸体却又浑身是血,甚至连下半身都模糊不堪,究竟是多痛恨的人才能下此狠手?
裴逸问卫庭沄,“卫大人可见可疑之人?”
卫庭沄抬眼,“并未。”
“卫大人当真没有看见?”
卫庭沄轻笑,“裴指挥使是想我看见谁?”
“从人死到你的下属闯入屋内,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死者身上多处伤痕,若是我杀的人,我身上不可能滴血不沾。”
“若是我派人杀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替他挡罪?”
“裴指挥使有时间怀疑我,不如看看那人死了多久。”
慕颜没吭声。
她告诉幻影和青羽,将护栏上的钉子全部拆除,用绳子绑在死者的鞋子上,绝不能留下绳子的勒痕。
在今夜暗月运转至“箕”、“壁”、“翼”、“轸”四星宿时,在雪停,在北风加大的时候抽掉绳子,任由北风效应将他吹倒。
见裴逸不说话,卫庭沄又说,“若是裴指挥使定罪于我,和你回庭尉司也不是不行。”
“但若这事无我并无任何关系,你又该怎么向我交代?”
实话说,卫庭沄和赵科在朝廷上表面平和,其实暗里水火不容,他真要杀赵科的儿子,嫌疑倒是真的大。
但以卫庭沄的手段,他真要取人性命一定不会这样大动干戈。
慕颜抿了抿唇,站到卫庭沄身边,却对着裴逸说:“裴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再这样耽误下去,恐怕这案子就更难查了。”
裴逸看了看慕颜,随后向卫庭沄弯了弯腰,“卫大人,方才多有得罪。”
不过一会儿,有侍卫前来禀报,“大人,仵作验了伤说,死者身上只有坠楼后重力的内伤,死因确实并无其他。”
“身上带香之人也并未查到。”
裴逸沉默了一下说:“先将那女子带回庭尉司。”
场上百姓早已被侍卫遣走,裴逸走后,就只剩卫庭沄和慕颜了。
卫庭沄很高,慕颜仰着头看着他说:“陛下今日才赐婚于大人与我,大人就到此处逛花楼,这在外人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