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愣了一下,她嘴角压平,显然是被卫庭沄这话噎到。
但她人很冷静,用不了多久,也用同样的感受回他一句,“谁死?”
是啊,谁死,谁又能说的定呢?
慕颜眨了眨眼睛,“这人死了,不还有冥婚可配么?”
慕颜喜欢穿纯青红两色的衣裳,卫庭沄喜欢赤玄两色。
要么淡青如泉留一方清净,要么红透半生高高在上。
要么赤如烈火燃明盛世,要么以阴制阳,以黑明白。
他掌心那块深渊里,永远只有磨不死的半死人。
其实慕颜早就听过卫庭沄的名字,但她只记得这是一个连他父亲都要称赞的少年。
除此之外,不再记得半分。
两人站在那里,在静谧的大雪天里,他们似乎在针锋相对。
卫庭沄松开了手,他说:“你性子一点也不像我的嫂嫂,尽管你尽可能去伪装成她的样子,可你的漏洞真的很明显。”
“我哥哥看不出来,你以为我也看不出?”
“你姓宁,但倾愿,当真是你的名字?”
慕颜并不慌张,她笑笑说:“大人说我不是就不是?怎么?你同我难道也像我和卫鸷一样有过亲密之举么?你凭什么以为自已很了解我?”
“莫非大人是在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就想要和自已的亲生哥哥抢女人?”
伶牙俐齿,刀锋相指,谁也不放过谁。
卫庭沄:“自以为是。”
他故意试探道:“那你是不记得了自已不能碰檀香了?你屋内的熏香里面就有这一味香,可你没有半点反应。”
慕颜衣袖下的手指捻了捻,毫无犹豫地再次撞入卫庭沄的眼睛里。
他那双眼睛里设满了陷阱,让人看一眼就好像要掉进无底深渊,被一阵乱转的深潭黑水卷入。
可她的反应和辨别超出常人,连卫庭沄也根本料想不到。
慕颜笑着说:“卫大人是不是记错了?我何时碰不得檀香?我如何记不得了?”
卫庭沄眯了眯眼。
太过聪明谨慎,不像一个商人之女能有的特质,倒像是长期处于计谋中生长的人。
见卫庭沄不再说话,慕颜便知道她赌对了。
“是大人对别人疑心太重,你把我的心思想得太坏了,宁家就一个女儿,难道这长相还会变不成?”
她说完就离开了。
卫庭沄在她离开后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
他的确是在试探她,他以为她会说的是,“人都是会变的,对檀香敏感的病早就治好了。”
亦或是被揭穿后慌乱得不知如何解释。
宁倾愿确实能碰檀香。
*
大晋入了冬,下了雪,但街上的人依旧不减,都说大晋在首辅死后萧条万分,又在新帝上位后,靠帝师辅佐回了春。
可如今当街命案多发,贫富悬殊,高低贵贱,权势欺人,随处可见。
先帝会不会后悔除掉他的心腹也为大患,可若是没有慕坤,他的帝位怎么可能稳固多年。
居庙堂之高怎会像心怀百姓的大臣一样忧其民。
他只会在意自已的皇权是否足以统一天下。
卫庭沄的行踪不定,他常常不在府中,慕颜猜测他并非是去处理大晋的政务。
都说他是大晋的救命中枢,可那都是表面,慕颜并不认为他是这样心地善良的人。
入夜不久,慕颜拿着裴逸那日给她的披风出了门。
她让翎儿告诉卫庭沄,若是他回来了问起,便说她出门还衣物去了。
大街上很嘈杂,空中还飘着小雪,慕颜撑着一把油纸伞,披着白色的披风穿过被明灯照着的小道。
她很少能这样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她是大晋首辅慕坤最疼爱的女儿,她从小就知道父亲过得多不容易。
十年前一次冬日,慕坤独自一人前去考察民生,却在这一路遇八险,险些丧命,因为颁布一则《惠民律法》,遭到不少权贵的暗杀。
他为了保护慕颜,自她出生以来,从未让她在外露面,向外宣称女儿面部毁容不能见人。
整个大晋没人见过当朝第一首辅大臣的千金的相貌,只听闻她容貌丑陋,脾气暴躁,很是吓人。
但尽管是这样,仍然有人贪图慕家权势想要娶慕颜为妻。
慕坤怎么可能同意。
有人说,首辅爱女如命,将女儿放在心口处供着,曾有个臣子家的臭小子欺负了她,被慕坤当场剁了三根手指。
此后无人再敢招惹这位堪比公主般金贵的大小姐。
……
慕颜走到一家诗谈酒舞,琴棋书画,甚至是文人才士讨论争讨的场所,名为揽月。
揽月楼的对面便是近日常常死了年轻女子的青楼。
她刚从楼下的雪地走过,楼上人恰巧开了窗户。
黑夜的暗色与楼里的烛光相撞,看清了窗户内侧坐着的人。
窗户刚被皇甫靳打开,他便靠在上边,回头看坐在酒桌前的卫庭沄,“大晋已经传遍了你将娶妻的消息。”
他很好奇那个女子。
“你在给她设陷阱,不怕掉进她的圈套?”
卫庭沄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玩着他那串佛珠,“我说过,我不会对她动心。”
“没人能活着从我这得到半点利益。”
皇甫靳眯了眯眼,“那女人想要什么?”
她说她想报仇,但卫庭沄认为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他抬眼,说:“她想要的,是权。”
他又问皇甫靳,“你信不信,这世上有天衣无缝的易容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