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委屈，“卫大人总要把人想得这样不堪才满意吗？”
卫庭沄坐到慕颜对面，在他落座的瞬间，慕颜瞥见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她并没有多看，因为卫庭沄这人要比她更容易起疑心。
卫庭沄说:“我哥哥可是被你迷得快要疯了，守在帝师府一个时辰也没能等到你。”
慕颜抬眼看他，淡淡问道:“男人要喜欢我，也能归结为我的错？”
“大人对于我的偏见未免太多。”
卫庭沄笑，“我对嫂嫂能有什么偏见？”
“没有偏见，大人为何今日处处同我作对？”
卫庭沄逗她，“你猜。”
慕颜面上没有涂抹半点胭脂水粉，白皙清透，面上也带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她头有些疼，嗓子也没有白日那么清泠，喝了一口姜茶，她说:“因为你不想让我靠这样的捷径登上高台。”
卫庭沄看得出来，她想在谢昭面前出头，为的是日后的路走得更顺。
慕颜说:“大人明知自已一句话能定人生死，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卑贱之人就不能靠头脑往上爬么？”
她抿了抿唇，看着卫庭沄的脸色胆大包天说了一句，“难道卫大人生来就很高贵？你不也是从阴沟里一步一步才走到今天的万人之上？”
胆子还真是不小。
但卫庭沄没生气，他喜欢亲手折断不顾一切想飞起的羽翅。
喜欢看人要成不成，却只差一步就要成功的人突然惨败。
阴暗又如何，他玩弄人的手段也不比阎王要差。
慕颜每说一句话，他都刻意配合她表演，就像他现下没有问她任何一句，为何在他离开以后又上了南山。
“那你说，想怎么办？”
慕颜把茶杯放下，她膝盖悄悄往前移动了一下，仰着脑袋，露出亮亮的眼睛笑着看卫庭沄的眼睛说:“跟着你办呀，大人。”
卫庭沄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他伸手掐住慕颜的下颌，修长指节上的扳指硌得她的下巴很疼。
他眯了眯眼说:“你是觉得自已很聪明，还是觉得别人很蠢？”
“我可没有私养一个姑娘片子的善心。”
姑娘片子？他不也就二十，说得好像比她大二十似的。
慕颜扯开卫庭沄的手。
她说:“也对，我什么也没有，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您，若是大人不嫌我这容貌——”
“极丑。”
“……”
慕颜沉默了一下，她说也太可惜了，“那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卫庭沄锁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善良，灵动，可爱。”
……
外边风大，雪也下得更大了些，隔着一扇门，翎儿和莫九正趴在门缝边上偷听。
她们屏住呼吸，一声大的不敢吭，简直是拿着命偷听。
听到卫庭沄说的这话，翎儿扭头问莫九，“卫大人喜欢这样的？”
莫九摇了摇头，胡说八道装了一把，“自然不是，我们家大人应当是喜欢蛇蝎，冷淡，娇媚的。”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翎儿撇了撇嘴，懒得看他。
“不用你操心我的事，你先想想日后哪个姑娘不长眼的会嫁给你。”
莫九“嘁”了一声，倒是不屑，“我回眸一笑，迷倒一片！”
“你当你是卫大人啊？卫大人琴棋书画，诗酒谋政精通八种，你会什么？”
莫九眉眼挤了挤，“我会吃喝玩乐，舞刀弄枪啊。”
翎儿没忍住笑，“我看你是精通母鸡的八种吃法吧！”
翎儿还靠在门上笑，突然被打开的门吓了她一大跳。
她愣住，看见卫庭沄那张漂亮的脸，立马跪在他面前，一时不知说什么，“大、大人……”
“听够了？”
翎儿摆摆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没呢。”
不是！莫九大惊，只听见卫庭沄一声“滚”。
*
第二日天亮，慕颜竟接到了一道朝廷下的圣旨，赐婚于她和卫庭沄。
她在知道这事的瞬间并不是惊喜的，难以置信的，而是在想，这会是什么陷阱。
没想到卫庭沄当真要娶她。
翎儿看着慕颜面不改色的样子，小小揣测一下，就当是她自视清高了。
她听着太监举着圣旨念道:“宁氏虽为商人之女，但性情温和淑贞，乃为帝师得力贤内，帝师功德万千，且念在帝师与宁氏两情相悦，不可拆分，朕将允此婚事……”
慕颜接过圣旨，向那位公公道谢，只见他翘着根手指说了句，“宁姑娘，这能嫁入高门，被卫大人喜欢，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慕颜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会儿卫庭沄不在府内，等他回来时雪已经停了。
慕颜就靠在梁柱上等他回来，瞧见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劲瘦腰间还系着一条银色的链子，风流魅惑又不失冷戾淡然。
他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貂绣金纹披风，华贵素雅都有，气势沉沉的，身上还带着些外边的寒气。
他总是一个人，但慕颜感觉他身后是千军万马，绝不可能孤身一人。
他的亲信绝对是和他一样深不可测的狠人，而不是用于掩人耳目的，像莫九那样只会些武功的傻子。
卫庭沄看见她，眯了眯眼，放慢了脚步，凛厉的神色缓了几分，看到她手里的圣旨，倒像是有意想要逗她玩。
“很高兴？”
慕颜眨了眨眼，乖乖点头。
“嫁给大人，怎么说都是我赚，自然高兴。”
“只是大人说我不漂亮却还愿意娶我，我只能认为是你喜欢夺人未婚妻了。”
“是吗？大人？”
卫庭沄唇角微扬，他浅浅笑了，那双最会勾人心弦的眼睛也稍稍弯了弯，连同他眼角下的那颗痣，似乎都成了花开的点缀。
慕颜在他慢慢靠近的时候，伸出手想替他摘下肩上落下的一朵还未融化的雪花。
手还未触及，就被一只大手攥住纤细的手腕。
慕颜撇开眼瞧了瞧，听到他说:“还有足足两月的时间才是婚期，你怎么知道一定能嫁给我？”
慕颜仰头看他，问:“圣旨已下，这也能悔？”
卫庭沄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慕颜的眼睛，打量着她每一个变化的神情。
他弯下腰，贴着她的身子，压着她，轻声说:“如果人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