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抱着猫,眼睛始终没有抬起半分,听到卫庭沄这话,也没有丝毫犹豫,掀开马车帘子就下去。
她看着离开的马车,面上淡定得很,边抚摸着怀中猫,边转了身,仰着头看向南山山顶。
……
南山派是在大晋小有名头的道家派别,但据慕颜所知的,道观里的道士早就下山不见了踪影。
如今只剩下一个守门人。
慕颜上到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向守门人请求收留,那人便给她安排了一间偏僻简陋的屋子。
屋子离后山竹林很近,里面没有亮灯。
“这间屋子离后山竹林太近,那是禁区,姑娘千万不要进去,贫道在最外头,姑娘有事便同我说,此地过于简陋,也只能委屈姑娘了。”
慕颜扭头对那人笑了笑说:“小女子知晓,多谢道长收留。”
“只是这后山为何要禁?”
“这山里总有些奇怪的东西,总归是有险,若非道行高超之人,怕是会冲撞山灵。”
慕颜微微低头,“多谢道长提醒。”
天黑,慕颜看不清那道士的脸,接过他递过来的灯笼便提着进了屋子。
她身上是真冷,衣服还没有全干,池水也并非干净,她现在浑身难受,已经有了生病的预兆。
屋子里有一股扑鼻而来的潮气,灯笼照到床边,才见了发霉的床单。
但却不像是久久没人住的感觉,因为这间房里并没有很大的尘土味。
慕颜在黑暗中取出灯芯,凑近烛台点了一下,屋里骤然大亮。
而她正好面对着房屋大门,透过门缝,她看见一双丑陋而犀利的眼睛盯着她。
只一瞬间便不见了。
她愣在原处,面色平静地四处看了看屋子。
果然,这间屋子一定有人住。
还装神弄鬼。
她将灯芯放入灯笼里,继续提着灯走到门口,开了门,就这样走了出去,一路往后山漆暗的竹林里走。
她用灯笼照了照林间小道,泥土已经被人多次行走踩得严严实实,但却看不见人的脚印。
竹林里的风很大,吹得竹枝摇摆,枝叶乱动,无名鸟兽的叫声越来越大。
慕颜又朝里走了一段路,她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跟着她。
越来越近,她低下头,慢慢取出一根银色的长针,就这样淡定地捏在手指上。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捂住她的嘴。
这样近的距离,慕颜才看清了是谁。
是今日在众人面前替她说话的庭尉司指挥使,裴逸。
慕颜手指一折,银针扎入她的袖子上,她抬手,轻轻扯开裴逸的手,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眼里尽是惊慌,“裴大人……怎么是你?”
裴逸收回了手,往后稍退了一步,倒是觉得自已对于一个女子太过僭越了,“宁姑娘,是我冒犯了。”
慕颜摇摇头,仿佛还在错愕。
裴逸见她身上凉得厉害,一边脱下自已身上的披风一边问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先披着我的衣裳遮遮风。”
慕颜没拒绝,“谢过裴大人。”
“这会儿人都走了,宁姑娘怎么还留在道观?”
慕颜抬眼,她说:“卫大人嫌我愚笨,并未让我同他回家,彼时天已经黑了,便想着明日再下山。”
裴逸嘴角扯了一下,“卫大人性情疏离,对谁都这般冷淡,并不会顾及你是一个姑娘。”
慕颜点了点头,倒是有些苦恼,而后问他:“那裴大人怎么还没回去?”
“近日有一贼人逃到了南山,听闻躲在这后山的林子,白日派人搜寻却无果,不过,我认为那贼人就在这里。”
慕颜皱了皱眉,她问:“是犯了何罪?”
“那人杀害了朝廷御史的嫡长子。”
慕颜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
“我……我只睡不着,想出来走走,没曾想这里如此危险。”
裴逸:“没事,姑娘不必担心,现下我就在这,一会儿我便派人护送你回去。”
慕颜低垂着眼,瞧见前面大概百米处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缓慢移动,她看向裴逸,问他:“裴大人为何不会因为我身份低贱便嫌我?”
裴逸笑了,“人不分高低贵贱,更何况,我认为姑娘今日当众所言有理,我也很赏识姑娘的胆量与言谈。”
“裴大人说笑了,民女哪里有什么胆量与言谈,只不过是孤身一人,没有软肋,敢莽撞随心罢了。”
“那也很厉害啊。”
慕颜看着裴逸的眼睛,看出了星星和纯粹善良。
可惜这样的人,太容易被人利用。
“大人!”
竹林入口处有几个人举着火把叫裴逸。
“大人,出事了!”
……
回到院子里,裴逸推开正对着大门的那间屋子,瞬间传来一阵血腥味。
慕颜皱着眉捂了捂鼻,在她看见座椅上一个内脏都被剐出来的人,惊叫了一声,差点没站稳。
裴逸眼疾手快托住她,“你先离开,在别处等我。”
慕颜吸了吸鼻子,“裴大人,你带我下山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裴逸拍了拍她的肩,“好,我带你下山,这里脏,你先回避一下。”
裴逸送走了慕颜,回身看向躺在椅子上,脑袋死死垂下的男子,那是他其中的一个下属。
他目色凛厉,对着众人说道:“传我指令,连夜搜索整座后山,绝不让贼人逃下山!”
慕颜退出房间,回到了她那间屋子,里面的烛台还未燃尽,她推开门,很平静地将门关上,回头,方才那道长正端坐在矮垫上,静音拨弄着手里那串佛珠。
慕颜并不意外,只是走到他的对面,不过她嫌脏,倒是没坐。
“道长?”
慕颜笑道:“你是来杀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