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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因为是你所以不会

“为什么?”

少女的紧张不安被徐徐微风拂为怔然,他兜了一大圈竟然只是为一个理由。

“为什么……江大公子刨根问底的精神真是令人佩服……”

燕燃月心尖淤积的愠恼化作重拳打在棉花上,聪颖如江斐,把她里里外外看得如此透彻,风轻云淡的三个字,不免让她想起从前诗会上,他也是这般问自已。

他又开口:“为了旁人让自已背上骂名,并非明智之举。”

她后退一步,江斐又逼近一步,她站定,鼓足劲回望,任由他的影子笼罩在自已身上。

“她是苏迢迢,是此生除了家人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护她没有任何理由。即便今日换作旁人,我照样会出手。”

燕燃月仰首,青涩稚嫩的面容写满倔强。

“将心比心,推已及人,若今日遇人不淑,被刻意为难、逼上绝路的人是我,我定会希望有人挺身而出,救我于危难中。”

燕燃月见他眼底静默的深潭,心中陡然生起失落在低头轻叹后湮灭。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一直以为看到了真正的江斐,那个外冷内热的他。

可方才那些话让她彻底寒凉。

她呢喃着,从他的影子脱离,从他肩侧掠过,从他的视野所及消失。

“江大公子,我和您不同,我无需承载世代清流雅名,无需事事三思而后行,所以做事从来凭心,不谈得失,不计后果。”

燕燃月提着红裙,一步一步烙上台阶,朝屋内走去,她并未转身,也就没有看见,那湾静潭因着雨露般明澈的话,泛起了圈圈圆圆的涟漪,在徐徐清风不经意的撩拨下,久久并未平息。

“不会……”

江斐蓦然回首。

不会所托非人,不会陷入绝境……

因为是你,所以不会。

——

孟桓奚规矩地侍奉在孔大夫子身侧,良久未见燕二小姐入屋听训,就出来寻,和她打上照面后,余光窥见江斐长身玉立于凉荫下,似乎有些出神,也就问了一声。

“什么不会?”

江斐收敛眸神,恢复往日的清冷疏离,并未袒露所想。

屋内,孔大夫子在听完任坚等人叙述后,心中已然有了定数。

孔大夫子识人无数,一眼便能瞧出人的秉性。彼时在县城学塾,他便知任坚天资聪颖,也知他不安于读书,心中自有盘算。

孔大夫子惜才,想引他走上正途,但如今看来,他一门心思已然不在学业上,他没有上进的心思,作为夫子也不必再留,之后寻个由头,将他送走。

只是今日牵扯到苏老太师家的小姐,又是忠毅侯府的小姐先动的脚……

孔大夫子一捋山羊胡,撩起眼皮看着站在自已面前的燕燃月,忽得敲响戒尺,厉声道:“老夫执掌学宫三十余载,教过的学生无数,也不乏起争执的,可拔刀相向却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几位眼中,还有我这个夫子不成!”

孔大夫子虽然年迈,却声如洪钟,精神矍铄,他起身在众人之间来回踱步。

“今日若不惩处一番,怕是难平众怒,届时人人效仿,让学宫成为斗场不成?”孔大夫子轻轻一挥戒尺,将那长桌敲的生响,“任坚,事因在你,如今夫子罚你三十戒尺,再去院内扎马步反省一个时辰,可有异议?”

任坚只得认下。

“至于世子,戒尺免了,也去扎上一个时辰的马步吧。”

燕羲楼抱拳躬身:“是。”

“燕二小姐……”

孔大夫子眉头紧皱,良久,开口宣道,“燕二小姐便回去将《论语》的《学而》章抄上二十遍,明日交到康夫子处,通知苏家小姐亦是如此。”

孔大夫子重新坐回位置上,将碾好的茶冲入沸水,倒出后,又淋了一回,正声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尔等不得再生事端,违令者逐出学宫,求情者同罪。”

任坚咬紧牙关,夫子对那燕二的惩处未免太轻,可满腹牢骚却在江斐凌厉一道眼神中生生憋了回去,只能应声。在教习管事处领完手板,朝屋外墙角,找了面阴凉处,接受惩罚。

“燕二小姐可有异议?”

任坚等人退去,孔大夫子这才问道。

“有!”燕燃月暗暗道,“不公平!”

孔大夫子一手摸索着戒尺,一边压声道:“燕二小姐这是质疑老夫的决断?”

“夫子,我兄长今日并无半分错处,您罚他,实在不公!至于苏家姐姐,她分明是受害者,还被任坚那厮气得险些晕厥过去,您不分青红皂白便罚她,实在不公!”

燕羲楼见状,立刻按着燕燃月跪在夫子面前:“阿月,不得无礼,还不快给夫子道歉。”

燕燃月执拗别过头去,不肯罢休。

“若夫子执意要罚,便罚我一人,牵连无辜算什么。”

“燕二小姐倒是义气,真以为老夫不敢拿你如何了?”

戒尺“啪”的一声,泰山般落在桌面,孔大夫子不怒而威,众人只觉肩膀一沉,不免为燕燃月掐一把冷汗。

“阿月年幼无知,请夫子看在家父面上,饶她一回。”

燕羲楼剑眉紧皱,若是燕燃月此番被赶出学宫,定会被人耻笑,他家妹妹自尊心强,后果不堪设想。

江斐的心也随之悬起,饶是皇亲国戚见着孔大夫子也是客客气气,从未有人敢如此顶撞。

江斐琢磨用词后,正要开口,只见跪在地上那小小一只倔强地昂起头颅。

“老头,你断案不公,你公报私仇,你白长那么大岁数!”

话音落下,周遭鸦雀无声,只剩茶汤咕噜咕噜的声响。

燕羲楼稳住身形,差点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孔大夫子的山羊胡微微颤抖,只见他又一次抄起戒尺,高高扬起,直直落下———

江斐眼见事情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而去,罕见高声道:“夫子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