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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心中有鬼

燕羲楼自卯时起便在靶场同贺兰先生讨教三星连珠、百步穿杨等技法的要点,等他得知事情赶过去的时候,燕燃月已经站在假山之下,与那任坚对峙。

任坚咄咄逼人,红口白牙地攀污,愣是将苏迢迢气的没缓上来,霎时间面如生宣,话都说不利索,只能由江绥绥扶着坐在廊下歇着。

燕燃月托人去请学宫的大夫,自已则站到院落中心,借着两殿人都在场,与任坚好好分说一番,还自已公道。

“任坚任公子,你说是我命人将你拖到巷内一顿毒打,你可有证据?”

“自打照面以来,燕二小姐从未以正眼看过任某,当时设局,还扬言见任某一次打一次。”

任坚鼠眼微眯,透着不怀好意。见燕羲楼来此,并不恭敬地作了揖。

若说燕燃月不以正眼瞧他,那燕羲楼连一眼都不曾落在他身上,只是沉声让燕燃月先带着苏迢迢离去。

燕燃月红唇微抿,一口回绝。

“燕家儿女,从来都是敢作敢当,更何况是这种暴打人渣,为民除害的大功德。兄长别劝我,今日我非还自已一个清白不可。”

燕燃月叉腰怒视假山上的跳梁小丑,抬声呵道,“威胁你的话,我燕燃月认,可凭一句话就想把这事儿栽赃到我头上,未免太武断了吧。”

“我本分做人,在学宫有口皆碑,京城之中没人同我起过半分争执,只有你。”

任坚这话也不假。

他面上是个老实本分的学子,偶尔在外找找零散活计,实则另有营生。

他用着高堂给的银两同一家地下赌坊的东家称兄道弟,最后混了个管事当当。为了不被极端的赌徒找上门,每每用私刑逼人还债,都是在内室命令人,鲜少有外人见过他真面目。

记得那日回家,他像往常一样,从赌坊的暗道穿到一间废弃民居,再从居民巷离开。

走到正街时,被人从身后用棍棒先打了弯了腿,张嘴纳罕之际用废旧布帕塞住嘴又蒙住眼,最后套上麻袋好一阵棍棒,还连带着腿脚伺候。

迷糊中的他也的确不知道是拜何人所赐,思来想去无处报复,只得把这通气撒在燕燃月这死丫头身上,连带着将苏迢迢的名气搞臭了,以解心头之恨。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京城衙门击鼓鸣冤,请府尹来断!”燕燃月又道。

“燕二小姐莫要说笑,谁人不知你父亲地位,若报了官,只怕我一个平头百姓,连衙门都走不出去了。”

任坚很擅长利用人心,他先一步将自已放在卑微处,更博得在场围观之人的怜悯。

“你是在质疑京城府尹的公正,任坚,污蔑朝廷命官可不是一则小罪状。”

燕燃月冷哼一声。

“若你觉得京府衙门无法管这事儿,上头还有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堂会审,如若不然,你还可以去敲登闻鼓,恭请陛下圣裁!”

燕燃月朝东方天际致礼,以表心中敬意。提及陛下,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噤声不语,燕燃月只觉得好笑。

“你说你是几日前遭人殴打,具体何日何时何处,打你之人身型如何,年方几许,你且将这些一一说出来。”

“五日前亥时三刻,长庆坊隆安巷,至于人,我被蒙着眼,又岂会知晓得那么清楚。”

任坚一时哑口无言,想起回话也是磕磕巴巴。

“怎么,打你用多大力气你都没知觉的吗,一个年迈老者和一个青壮年分别给你一拳你辨别不出来吗?是出气,胡乱地揍,还是练家子拳拳到肉,你是天生感知不到痛楚吗?”

燕燃月很是轻蔑,抱胸看着任坚,他站在假山边缘,此刻明显有些慌乱,眼神飘忽无定所。

任坚犹豫道:“能将我打成这样……应该是青壮年,是行伍之人。”

“兄长,阿月不懂此事,可否请您代为解释。”

燕羲楼镇静沉声,解释道:

“家父燕朝麾下左金吾卫满编一万五千人,在编一万四百一十二人,其中一百技术兵,八人文职主记述琐事,一百一十人年事已高,预计明年退伍还乡,其余均为符合行伍规定的青壮之人。”

以兄长的威望陈述实施,更具说服力。燕燃月又接着道:

“凡左金吾卫在编者,当值巡逻或是在家候命皆有记录。长庆坊不在左金吾卫管辖区,按照你所说,伤你之人当夜并未轮值,只要你去报了官,左金吾卫定会配合府尹调阅所有未轮值者的名单,将他们一一押去询问,还求找不出伤你之人吗?”

燕燃月步步紧逼,让任坚后背已然一片,他只想出一口恶气,谁想燕燃月从来不是个怕麻烦的。

若最后真查出并非燕燃月指使,他这一下将府衙和左金吾卫得罪了个遍,实在不划算。

“如此费时费力……”

“一点都不麻烦,左金吾卫中人定会极力配合官府查办,给任公子一个公道,届时真相水落石出,也好让任公子知道该朝谁抒发心中不满。”

燕燃月义愤填膺道,随即话音一转,“只是,到那时候,任公子还得应付另一桩事儿了。”

“何……何事?”

“亥时三刻,已过了京城宵禁,想来任公子是遇着了麻烦事,才会铤而走险躲着巡逻官兵在大街上走着。”

任坚一个腿抖,竟是没站稳。

此时此刻,围观者的舆论风向大转,前面都觉得任坚老实不惹事,相信燕燃月目无王法仗势欺人,可听她盘的头头是道,不像有半点儿心虚的样子,多数人已经对任坚产生怀疑的态度。

而燕燃月这最后一句,更是一针见血。

京城戒备森严,除了每日巡逻的左右金吾卫,百姓或是达官显贵都不可在宵禁之后自由行走,而任坚在亥时三刻能出现在大街上,显然有鬼。

至于这个鬼,只有任坚自已知晓。

地下赌坊的东家身后的靠山,可是成家。成家是朱州望族,主家一支来到京城扎根数十载,家底殷实,如今又出了个官拜吏部郎中的好苗子。

成家有朝堂中人,便是万万不能有地下赌坊这种阴沟里的勾当。如若不慎将成家的事儿摆在台面上,他任坚就真的会在京城里消失了。

“走吧任公子,咱们现在就去报官,为你伸冤!”

任坚面色难堪,低声挽尊道:“此事还有颇多疑点,想来并非是燕二小姐做的,便……便不去报官了。”

“所以任公子这是承认此事是冤枉我的了?”

任坚咬咬牙道,再恨也只能躬身作揖:“是……是任某,冤枉了燕二小姐,万望赎罪。”

燕燃月闻言,忽然笑了,分明似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却让任坚心慌不安。

“燕家虽是武将,却也懂得先礼后兵。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如果有人冤枉我了,我通常选择让事情变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