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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目无王法

她惊恐万分,连连后挪。

下一瞬,却被一件青灰色外袍遮住了脑袋,将全部视线隔绝,苏迢迢伸手将摘下,却看见孟桓奚背过身,石像般矗立在巷子最外头,与自已隔了十步有余。

似乎,是替她守在外头。

“今日苏小姐受了委屈,千万不能忍着,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实实在在放声哭一场才好。只是,这世上还有许多比任坚还要恶劣之人,你在此久留,恐怕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孟桓奚起初还站如松柏,可久了,双腿还是止不住酸软,依附在墙上靠着,神思却不敢有半分倦怠。

“你若觉得在此处无法放声哭泣,不如试试将自已藏在衣服里,隔绝一切,那里只属于你。”

苏迢迢将信将疑,鬼使神差学着他所说,将头掩埋其中,隔绝了外界嘈杂的人声,只能聆听到自已的啜泣。

“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档子事儿要缠到我身上啊。”

“我以为我遇到此生命中注定的人,结果是个守株待兔的骗局,他彻头彻尾是个烂人是个骗子……”

初见时,他说自已叫任坚,是“常历岁寒,坚逾磐石”的“坚”,二人偷偷相见几次后,他说他的“坚”是“古宜缘重,善根深种,志士心坚”的坚。

可在那青楼娘子口中,“坚”竟是……那般不知羞耻的荤话。

苏迢迢像是被抽去全身的力气,终是坚持不住,抱着自已放声哭了出来,眼泪决堤倾泻,在孟桓奚的衣袍下,抖如筛糠。

她分明最厌恶的,就是如同生父那般只靠女子不知进取的,可自已又一次遇上这般人渣。

可更让人恶心的是,自已心中却还念着他的好,他过往的这些温柔像乌云密布般侵蚀着她的思绪,要将她心中明镜似的月亮吞噬。

“我才不会舍不得……烂人就是要让他滚得远远的,及时止损,方为上上策。”

苏迢迢如是告诫着自已,也是安慰着自已。

巷子口的孟桓奚终是被酒意所折服,身躯不受控制烂泥般倒在地上,若能吐出来便也没那么难受,可偏偏他今日没吃什么,被任坚架在那儿一杯又一杯,此刻抑制不住地干呕。

实在失礼……

他手里忽然出现了光滑绵软的触感,低头一看,是一方藕荷色丝帕。

针脚细密,绣着一朵兰草。

“公子……给。”

———

一连几日,燕燃月总觉得奇怪,许多人瞧自已的眼神变了,以前或许是因着她的性子和长相,或多或少有些排斥,但也会打着照面,互相行个礼。

而如今他们似乎多了分恐惧,就连惹事生非的成鹤仪几人,也是绕着道儿走,看着她事,小声嘀咕着的什么。

用膳时,燕燃月苏迢迢以及崔铭寻了个四人的小桌,屁股还没沾着长板凳,邻座几人就起身离去。

“这是怎么了?”

三人面面相觑间,只见江绥绥提着自已的食盒与他们同桌,面对燕燃月瞪大的眼睛,她淡淡答道:

“他们怕你,我又不怕。”

“怕我?为何要怕我……”

燕燃月实在疑惑。

“听他们说,你打人。”

燕燃月:?

她打人?她何时打过人了,即便遇着讨厌的人,她最多不过拌嘴或是呛两句,不能动手这事儿阿爹从小就教育着她和兄长。

“你是吗?”江绥绥瞥了她一眼。

“我当然不是,你从谁哪里听来的。”

谣言止于智者,但不会止于庸庸碌碌之辈,追根溯源,竟发觉这消息是从甲殿而来,在乙殿散播的,正是那成鹤仪。

据说甲殿一个学子连着告假几日,好不容易重返学宫,只见他大夏天穿得严实,被人掀起袖子瞧,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儿的,令人怜悯。

燕燃月三人欲一探究竟,却无意看见三三两两学子围绕在甲殿和乙殿的交界处,朝着院中看去,很是热闹。

苏迢迢惴惴不安,钻缝隙定睛一瞧。

小院假山上站着一人,正是任坚。他立在假山最高处,摇摇晃晃,虽是发怵,却也保持冷静。

他手上捧着一叠纸,被他随意挥洒着,燕燃月嫌恶地捡起一张,通篇都是痛斥燕家兄妹二人的话,很是难听。

燕燃月心中不悦,可念着身后的苏迢迢,于是轻手轻脚拉着她离开人群,不想再和这人渣有瓜葛。

可任坚一双鼠眼精确地捕捉到二人的背影,伸手指着二人的方向呐喊道:“燕二小姐留步!当日我与苏家小姐在诗会一见钟情,彼此属意,不知为何您多次阻挠,今日小的就是想来问一声,究竟是何处得罪了您。”

围观之中顿时煮沸,起哄声接连不断,其中就有人带头喊道:“任兄仪表堂堂,与人为善,在甲殿颇有贤名。莫不是燕二小姐看上了任兄,这才阻挠。”

“当日诗会,我亲眼瞧见苏小姐乘坐的是燕府的马车,燕二小姐与苏小姐素来交好,一来二去莫不是燕世子动了情,这才让妹妹阻挠?”

这提前演练好的戏码她瞧的真真切切,几张嘴一来二去似乎能把死物说成活的,她家兄长为了苏迢迢的声誉,分明骑的是高马。

“呸!心思龌龊之人看什么都是不堪的,苏姐姐是我挚友,我兄长亦是将她当作亲妹妹照拂,至于你,我便是戳瞎了双眼,也看不上你这种货色。”

燕燃月不惹事却也不怕事,回去的路被围得水泄不通,若是再逃避,倒是显得心虚。她与苏迢迢什么都没有做错,兄长更是无辜。

“任某近日未能来学宫,全是拜燕二小姐所赐,诸位且看任某这一身伤!”

他额上层层围着白布,隐隐还有血色溢开,脸颊微肿,捋起袖子,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瘀伤,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泛起了黑紫色,看上去格外吓人,他右脚微跛,步履维艰。

“血口喷人!你且说来,我何时与你动过手。”

任坚歪嘴,深恶痛绝道:“以燕二小姐的身份自然是不用亲自动手,请几位侯爷帐下的行伍中人替您便是。”

“请诸位同窗明鉴,前几日燕二小姐便设计往任某身上泼脏水,好让孟某离苏家小姐远些,但任某心中是千千万万个不舍,自是不愿。结果当晚,任某便被人打晕拖进巷内,劈头盖脸一顿毒打,直到昨日刚能下床。”

任坚指着自已的伤,咬牙切齿,声嘶力竭道:“任某来自的朱州并不富庶,出身的确不及燕二小姐高贵,但任某也是崇国的百姓,是陛下的子民,难不成因为得罪了您,连在京城活下去都成奢望了吗?燕二小姐如此目无王法,就当真没人能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