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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长兄如母

“江斐代绥绥多谢太医。”

学宫医馆内,落了学的江斐匆匆赶来,谢过太医后,端着药坐在矮榻边。

甫一见着兄长,江绥绥的眼泪如同断了珠般滚滚落下,似乎千言万语都说不尽她的委屈。

“谁又惹我们江二小姐了。”

“兄长,都是那个燕燃月,她竟然说,兄长您连燕羲楼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江斐听完江绥绥讲完事情来龙去脉,非但不恼,反而有些超出寻常的平静,他吹了吹碗中热腾腾的白烟,悉心地喂她喝完。

“兄长……”

他的反应,令江绥绥有些不解。

“绥绥,学宫便是这样,无法事事顺心如意,如此你还愿意同他们一块儿听学吗?”

江斐温声开口。

江绥绥怔怔然,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往常都是一个人在家中听女先生讲学,枯燥乏味,每每听到兄长说起学宫之事,心中很是向往。今日虽闹了好些不愉快,但她并不厌恶此处,若有朝一日也能同人携手交谈,说说诗词歌赋甚至是八卦秘闻,一定比在家中有趣。

少顷,江绥绥点了点头。

“若你在学宫听学,必是少不了同那燕二小姐相处,你也愿意?”

江斐说着,心中却浮现起屏风缝隙中,他无意瞥过的那张脸,虽年幼,却依稀得见未来的容颜。

比起她家兄长,燕燃月的脸可谓集胡人与中原血统之长,分明娇俏清丽的容颜,却有着得天独厚的高挺与精致,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圆眸,暖橙色的阳光随着窗棂倾泻而下,轻纱般笼罩在她面容之上,那双眼,似乎能将所有光彩敛入其中,璀璨而夺目。

只是这脾气,似野性未脱的马儿,实在是个隐患。

“她虽恼人,却也没那么不堪……方才我险些晕去,也是她将我背了来。”

分明是相同的年岁,燕燃月却高出她不少,身子骨也更为健壮。许是习武的缘故吧,她竟能直接将她背上,健步如飞,没有一点疲态。

“绥绥,她救你不假,却也别忘了同你吵的人也是她,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你在学宫对所有人也是如此,对所有人都该存个心眼在。”

“是,我明白了,兄长。”

马车足够宽敞,炉中燃着安神香,江绥绥劳累了一整日,竟也倦倦睡去,江斐望着窗外,分明想着课业,却莫名想起了那双瞳眸。

她看上去野性难驯,却又并非市井无赖,方才在征兵一事上的看法,比起她兄长,有过之无不及。

可转瞬,又会想起绥绥转述的话。

“什么江大公子江斐,不如我兄长一根手指头。”

他……有那么不堪?

君子有六艺,除了射艺、御艺稍逊一筹,旁的皆是他更优。

怎么在她口中,他连尘埃也不是。

这燕燃月,倒是个眼神不大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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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燕燃月跪在祠堂里,双手高举过头顶,托着好几卷论语,手腕有些红。她本来就半梦半醒,不知为何这晚风把窗子吹开,冻得她一个激灵,倒是清醒不少。

而她身后同样坐着一人,也连连打着呵欠,听到燕燃月手中书声落地,骤然惊醒,故作严厉道:“爹送你入学宫,是让你学习,不是让你违逆夫子,欺负同窗的,你可知错没有”

“兄长,爹没来……”燕燃月不禁汗颜。

“没来就好,没来就好。”燕羲楼叹了一口气。

燕燃月念及他的话,反驳道。“兄长,阿月没欺负江绥绥!”

分明是她们几个先开的口,她只是看不惯她们胡说,自家兄长分明不比那江斐差,可怎么在她们口中,永远都是兄长输了,兄长处处不如江斐。

她有些替兄长委屈。

“罢了罢了,不罚了,若爹责怪,兄长皮糙肉厚,替你扛下这顿板子。”

燕羲楼瞧着妹妹与阿娘极为相像的眉眼,心中一软。祠堂里正中央摆着的,正是阿娘晁氏的名字。阿娘离开的那年,阿月不过三岁,如今也是个快及笄的姑娘了。

每每想到此,不禁感慨,燕羲楼揉了揉燕燃月的脑袋。

“转眼间我家阿月都能嫁人了。阿娘不在,长兄如母,为兄这心里甚是难过。”

长兄如母……

外头的人应该怎么也想像不到,忠毅侯府世子燕羲楼,八尺有余,伟岸英挺,在马上能百步穿杨的习武好手,竟在自家妹妹面前说出长兄如母这话。

不过也正是这样,燕燃月觉得兄长天下第一好,在外顶天立地,在家温柔细心。

兄长年长自已五岁,比起拿起十八般武器,他更早学会的是拿绣花针,燕燃月六岁以前的每一件肚兜,上面的月亮同海棠花,都是他亲自所绣。至于后面的盘发、胭脂水粉、京城时兴的衣裳款式,他都会为了妹妹去了解学习。

长兄如母,不外乎如此。

即便是兄长入了学宫,他也不曾懈怠,每日午时骑马回家后再重返学宫。

“兄长!阿月尚未及笄,与其担心我,不如先操心自已,你可不能一辈子‘长兄如母’。”燕燃月郑重其事道,“京城中勋贵人家的男子,十五六岁便成家,在兄长这年岁都是两三个孩子的爹了。”

“谁……谁家如此。”

话题引到自已身上,燕羲楼有些不好意思。

“朱雀大街李员外家两位公子,平安坊伯爵张氏,还有……”

这些八卦趣事燕燃月听的可不少。

“那不过是些纨绔,大丈夫总是要立业方可成家。”

燕燃月眼中写着听你鬼扯四个字。

“兄长何曾骗过你。兄长这般年岁的有志之士,都是如此想的。”

“兄长且说,还有谁同你这般。”燕燃月抱胸,她很早以前就想当个小姑姑,同他们玩耍。

“自然是有的。江斐,江家大公子,他晚我一年出生,有意与他结亲的人家能从皇宫排到京城城门下,可他却没有半点儿心思在儿女情长上。”

提起江斐,燕燃月耳畔不禁浮现他的声音。父兄的嗓音低沉似洪钟,夫子们的声音是苍劲矍铄的松柏,而江斐的声音,清冽温润,同他们很不一样,风过竹林,清泉泠泠不外乎此。

看成鹤仪痴迷的模样,想来他长得也是不差的。

只可惜,还是不如她家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