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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军令状

钱禄由着小太监扶起,走到燕燃月等人面前睨着,耳边回想起陛下在邻间的叮嘱。

“少年意气得朕心,但个中细节仍需打磨,万国来朝,西方蛮人的确不懂我崇国千百年的乐曲沉淀,可这场演奏面对的不仅是这些蛮人,更是面对泱泱崇国百姓,要服蛮,更要服己,朕无法全然交付于这些孩子……”

比起稳扎稳打却毫无新意之作,陛下更爱那份不完美的突破。

这群孩子正如同陛下所猜测那般,遇着难题,互相扶持,互相担责,绝不自私,便是陛下的第一重考验。

钱禄从高台走下,站在几人身前。

“陛下有一场赌局,不知几位可愿意参与?”

钱禄来回踱步,目光扫视着每一人的表情,有镇定自如,也有恐惧不安。

“距离万国来朝只剩最后一个月,以几位如今的水平尚不够格,陛下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但需要你们签下军令状,陛下仁慈,仅需一人性命为赌约……而这人选,你们可以自己定。若入殿那日演奏成功,陛下不仅会给予每人丰厚赏赐,更允诺三则愿望。”

这是一场豪赌,也是陛下的第二重考验。

仅以一人为赌约,看似仁慈,实则更为残忍,签军令状的人时刻要担心小命会认真练习,而其余众人更要为了友人之命,拼尽全力,稍有不慎,阴阳相隔。而奖赏中的三则愿望又是那么,圣上金口玉言,只要不涉及谋逆大不敬,他们可以拥有一切想要的。

钱禄声音娓娓道来,温柔与寒凉并存,恩威并重。

“各位,这场赌局开启与否,选择权在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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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盖马车沿着朱雀大街驰行,从宫门而入,最终在御书房前停下,一众宫婢、太监的叩首下,当今圣上李淮从马车上走下,今日他微服私访前往学宫,可算是收获颇丰。

李淮从袖中拿出那一张军令状,统共一式两份,一张归他,一张则留在学宫。

军令状下留着他的私印,还有一个娟秀的名字。

“燕燃月。”

李淮念叨,轻笑。

“倒是比她那父亲,更有几分血性。”

李淮丢给钱禄,命其好生保存。

而钱禄照做后,仍有不安,不仅为着这忠毅侯府的二小姐,也为着他看着长大的徽王,因为在燕燃月的名字上方,还留下一枚印章,正是徽王府印。

方才在大殿之上,钱禄己经试图用威胁干预几人的想法,让这赌局作废,聪明如江二小姐,率先对几人说:“今日我们赢了凌倾云,证明比她强就好了,实在不必以性命为代价啊。”

江大公子也默认了江二小姐的看法。

一切殊荣与富贵,在性命之前,不值一提。

可那燕二小姐却问:“分明赢了,却要将机会拱手让人,你可甘心?”

江绥绥自然是不甘心,大家用了比她们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去完成一个更难的作品,便是为了能够站上那天下习琴者最向往的殿堂,可若代价是其中一人的性命,她宁可放弃。

“为什么这么不自信,我们一定会赌输吗?”燕燃月却道,“绥绥的琴艺是闻莺女师亲传,江大公子的琴艺也是甲殿人人认可,晟敏郡主的扬琴曾被陛下夸赞卓绝,苏姐姐和小薛宁天赋极高,这些日子苦练己经能较好地完成,若再由名师指导打磨,定不会有差错。更不用说阿穆尔的筚篥与胡琴,能来回耍得如此自如,是全曲最大亮点。”

“而我……虽然对乐艺一窍不通,但我绝对地信任你们……所以绥绥,请放手一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吧。”

燕燃月眉眼盈盈间,己然接过纸笔,平静地署上名。

“你不要命了?”江斐伸手夺过,却己来不及。

“我要命,我比谁都惜命,可我更相信你们。”燕燃月讪讪一笑,“既然是军令状,自然是由武将所签,咱们几人中也只有我够格签。”

江斐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暗暗握成拳,她的所有解释都像一股洪流,首冲他的眉头与太阳穴。可眸中却又盛满复杂的情绪,愤怒、担忧、自责以及心疼。

“我是江大公子最重要的朋友之一,江大公子肯定会竭尽全力护我周全的,对吗?”

“钱公公,既然要赌,就该有个作保之人,您说是吗?”

晟敏郡主乍然开口,抬眸时,眼神划过一道寒光,唇角上扬。

“民间保人一般都会由长者担任,不知该由在场哪位夫子或是公公您亲自作保呢?”

钱禄与众夫子面面相觑,在这军令状上作保,无异于也赌上自己。

“还是说……”

晟敏郡主轻笑间,余光如梭,穿过纱帐。

“本王愿为燕二小姐当一回保人。”

轻纱被人掀开,李繇被程宿扶着来到殿前,众人跪拜间,他来至钱禄跟前,接过那张签有燕燃月姓名的军令状。

“这怕是不妥啊,王爷。”钱禄暗声道。

“有何不妥……这民间的作保之人不仅有年长者,也有身份贵重者,而这殿中只有本王全部符合。”

李繇命程宿呈上徽王府印,在众目睽睽下亲手烙上后,却又朗声笑着:

“本王自小体弱,如此冲动行事倒是平生第一遭,竟也有迟来少年意气风发之。”

他转身看着江绥绥一行人,眼神中满是兄长般的和蔼,唯独落在晟敏郡主时,暗暗划过一缕忧伤。

“如今乘船共度,各位可莫要让本王失望。”

钱禄收回思绪,将军令状妥帖藏好后,入殿伺候。

于此同时,京城鸿运楼雅间,一桌丰盛,这儿是江绥绥早就定好的庆功宴,她对今日获胜信心十足,却没有料到陛下的军令状,于是佳肴瓜果前,大家不愿让彼此感觉难过,纷纷强装笑颜。

“既然是庆功宴,自然要美酒配佳肴才是!”

阿穆尔说在北狄,人人豪爽,就算是稚童也敢拿着父母的酒坛子喝上几口。

可在崇国,似乎要长大了了,才敢做这些。

燕燃月却同意阿穆尔的看法,在家中父兄虽不允她一个女儿家喝酒,可每当他二人喝尽兴后都看管不住她的馋嘴。

“燕二小姐,这不好吧。”孟桓奚坐在一边,他是带着江斐的嘱托陪同而来,让他看顾着众人。

“有什么不好的,江斐又不在,我们尝上几口又如何?”燕燃月接过阿穆尔命人带来的北狄葡萄佳酿,这美酒大多进贡给陛下作了寿礼,阿穆尔自己也只有几坛,统统拿来给大家享用。

“就是,更疯狂的事情都要做了,喝点酒怎么了?”江绥绥附和道,这些日子烦心事太多,不仅是军令状,还有那个笨蛋纪峋……

“江二小姐您慢着点喝,不然江大公子会怪罪的……”

“孟桓奚!”

孟桓奚耳朵边忽然响起苏迢迢的声音,下一瞬她双手竟捧起他的脸,更靠近了些。这才发现她身前一杯酒己然落腹,她白玉脸颊浮上红晕。

她的五官逐渐在自己眼中放大,鼻尖几乎相对时,她醉醺醺地开口:

“再扫兴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