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絮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所以,容谏雪说的,有“公务”在身,是指教她看账?
她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没动。
容谏雪注意到,视线再次从桌案上的书本移动到她身上。
“怎么了?”他问。
裴惊絮回过神来,轻声道:“夫兄,沈小姐来府上做客了,婆母想让您去见见。”
容谏雪闻言,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今日早朝时丞相同我说过了,是来登门致歉的。”
顿了顿,容谏雪继续道:“既是来向你道歉的,我便不必出席了。”
裴惊絮低头,声音轻软:“婆母的意思是,沈小姐到底是贵客,夫兄作为长公子,还是应当去正堂接待一下的。”
容谏雪微微抿唇,低头看着书本,没有说话。
裴惊絮也不明白容谏雪的意思,只是站在庭院中,规矩地等着。
她自然是希望容谏雪去的,但即便他不去,她也有办法,把今日受的“委屈”告诉他。
——只是效果可能没有现场看到来得真实罢了。
“母亲让你来叫我去正堂的?”
莫名的,他问到她这个问题。
裴惊絮愣了愣,认真地点点头:“是。”
“昨日学的内容都明白了?”
裴惊絮更加疑惑,仍是点点头:“是,都明白了。”
容谏雪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身旁的漏刻:“去见沈氏可以,但今日的课业,大概会延后一些,你介意吗?”
裴惊絮眨眨眼,摇了摇头:“不介意的。”
男人闻言,便没再说什么,缓缓起身。
他走出书房,看了裴惊絮一眼,抬步往前走去。
见她没跟上来,容谏雪回身,眸光清冷:“不跟上么?”
裴惊絮终于反应过来,美眸晃了晃,急忙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她跟在容谏雪身后,同他走在容府的树荫下,斑驳的光阴映照在二人身上,俨然若画。
二人行至正堂。
正堂内,容氏与沈从月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容谏雪走在前面,来到正堂时,朝着主位上的容氏微微欠身:“母亲。”
一瞬间,房间内融洽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容氏与沈从月的笑容凝住,两人一前一后朝容谏雪看了过来。
——她们没想到,裴惊絮真的能将容谏雪请过来!
男人长身玉立,芝兰玉树,站在正堂中央,从容自若。
两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秒,反应过来后,容氏重新挂上了和善的笑容:“谏雪,你可算来了,母亲刚刚派人叫你,怎么也不过来呀?”
容谏雪语气淡冷,没什么情绪:“在等着处理公务。”
一旁的沈从月笑着插话,想要吸引容谏雪的目光:“那谏雪哥哥怎么如今又过来了?”
容氏闻言,递给沈从月一个暧昧的笑意:“这还用说?公务哪有阿月重要呀,谏雪定然是看你的。”
说着,容氏笑着看向容谏雪:“是不是啊谏雪?”
容谏雪声调无波无澜:“裴氏不介意公务晚些处理,所以我便来看看。”
容氏闻言,脸上的笑意消失。
沈从月也愣住了,嘴角的笑意有些尴尬。
裴惊絮低下头去,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
容谏雪并未在意似乎有些冷凝的气氛,坐在了沈从月对面的客位上。
手边无茶。
沈从月见状,下意识地指使一旁的裴惊絮:“二娘子,还不快去给谏雪哥哥上茶。”
裴惊絮挑眉:沈从月确实蠢得厉害,甚至都不用她刻意去表演了。
她应了一声,端了茶具来到容谏雪身边:“夫兄,请用茶。”
但她的手甚至还没碰到茶盏。
下一秒,那只漂亮的青釉彩瓷茶盏便被男人的指骨按住,掌心覆在杯口,挡住了裴惊絮的动作。
他微微蹙眉,先是看了一眼她的手,顺着她纤细的手缓缓向上,抬眸,目光一错不错落在裴惊絮的脸上。
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一时间,正堂内静得窒息。
还是容氏最先反应过来,笑了两声,忙道:“瞧瞧阿月都叫错人了,来人,快给长公子看茶。”
门外的婆子急忙上前,推开裴惊絮,恭恭敬敬地给容谏雪倒了杯茶。
容谏雪眯了眯眼,视线仍旧落在站在一旁的裴惊絮的身上。
手指捏了捏茶杯,容谏雪声音沉沉:“坐下,下人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做了。”
裴惊絮微微咬唇,目光却是又看向主位上的容氏。
容氏拧了拧眉,面色不善地瞪了裴惊絮一眼,却是笑道:“是啊裴氏,快坐快坐,怎么在自己家这般生疏?”
裴惊絮这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看了一下两边的客位,思索一番后,还是选择坐在了容谏雪旁边的位置。
一时间,正堂内的西个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对于容谏雪,容氏其实是打心里忌惮的。
他太冷情了,哪怕是生身父母,他也不会多偏私一分。
所以每次在容谏雪面前,容氏其实都会下意识的讨好。
正如现在,容谏雪没有说话,容氏便没有开口。
沈从月见状,与容氏对视一眼,她笑了笑,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不等她开口,客位上,容谏雪字字如冰:“沈小姐可向裴氏道过歉了?”
一瞬间,沈从月刚刚堆起来的笑容再次僵住。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看向容谏雪身边的裴惊絮,怒火中烧。
还是容氏笑着打圆场:“道过了道过了!阿月本也没什么坏心思,当时不过是想跟裴氏开个玩笑。”
“女子之间的一些小事,谏雪你就不必掺合了。”
她想大事化小。
“咯——”的一声。
容谏雪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沈从月,随后看向容氏。
气氛冷凝。
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莫名的,他突然想起昨日,她也这样同他说。
“不是什么大事,夫兄不必挂在心上。”
没人在意她的安危与声名,只说是件不上台面的“小事”。
所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是大事”。
可若她当真不在意,那日也不会挑衅问他:“我不能生气吗?”
——她可以生气。
她应该生气。
“不是小事,”容谏雪看着容氏,眸光冷肃认真,不带半分情绪,“沈氏沈从月陷害裴惊絮声誉,险些致使她坠台受伤。”
顿了顿,容谏雪重申一遍:“这不是小事。”
目光缓缓落在沈从月脸上,容谏雪声音好似穿过风雪,淬着冷意:“沈小姐,向裴惊絮敬茶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