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身子一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出声。
吴淑芬一拍桌子：“行！不说话就是愿意跟你哥走！正好，省得我天天操心！”
曹志刚皱眉：“你这就是在逼孩子 ——”
吴淑芬猛地甩了曹志刚一耳光，脆响在屋里炸开。
曹志刚捂着脸往后退，腮帮子肉眼可见地肿起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个窝囊废！”吴淑芬叉着腰骂，
“当年要不是你死脑筋，副厂长位子早落咱家了。你看人家王哥，多会来事儿——”
说到“王哥”时，她眼尾倏地往上挑，嘴角还带了丝笑。
曹岩盯着她那抹笑，心里“咯噔”一下。
外头早有流言，说这吴淑芬外面不干不净。
今儿瞧这模样，怕不是空穴来风。
他捺着性子开口：“大伯母，您跟王副厂长挺热乎啊？”
吴淑芬脸色一变：“小崽子懂什么！我们为你兄妹俩操碎了心，供吃供喝——”
“供喝？”曹岩扫了眼小丽碗里的白菜帮子，
“我妹在这儿洗衣裳、搬煤球，吃的比保姆还差。别人家保姆好歹能喝口面汤吧？”
小丽蹲在地上抹眼泪，听见这话，抬头怯生生看了曹岩一眼，眼神里有委屈又有一丝希冀。
曹志刚盯着妻子，突然开口：
“每月给你的生活费呢？小丽穿得补丁摞补丁，钱都花哪儿去了？”
吴淑芬梗着脖子：“家里开销大——”
“都开销到你王哥身上了吧？”曹岩冷笑一声，
“您一口一个王哥，叫得比亲哥还甜。”
吴淑芬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朝曹岩挥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敢这么跟长辈说话！”
曹岩侧身躲开，吴淑芬收势不住，往前踉跄两步，猛地推了小丽一把。
小丽“扑通”摔在地上，哇地哭出声来。
曹岩再也压不住火，冲过去一把扶起妹妹，指着吴淑芬骂：
“你冲我来就算了，动我妹算什么本事？我爸在朝鲜战场流血牺牲，就换来你这么欺负他闺女？”
曹岩再也忍不住了，这分明就是嫌弃小丽碍眼，耽误她和情夫幽会。
毕竟要看大伯的面子，要不然大逼斗早就招呼上了。
曹志刚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小丽，眼眶渐渐发红。
他攥紧拳头，声音发颤：“淑芬，你、你太过分了……”
曹岩瞧着大伯攥紧又松开的拳头，心里冷笑——这窝囊劲得治。
“王厂长对你挺好吧？”曹岩拔高音量，
“前些日子，我瞧见你和王厂长一起去东来顺，不会是你倒贴吧？”
其实曹岩并没有看到过，但曹岩知道大伯母爱吃涮羊肉，故意这么说，大概率能诈出来。
吴淑芬脸“腾”地红透：“你、你血口喷人！”
“喷人？”曹岩吐了口烟，
“我给你留脸了，一首没告诉我大伯，现在是你做的太过分了！”
小丽缩在墙角，手指把破袖口绞得更烂了。
曹志刚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你个小王八蛋！”吴淑芬跳脚，
“老娘就是跟王天来好怎么着？你大伯那熊样，连王天来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就等这句话呢，话没说完，曹岩己经冲上前。
左右开弓，耳刮子跟不要钱似的往她脸上招呼。
吴淑芬的胖脸瞬间肿起两道红印，头发也散了。
“敢动我妹？”曹岩攥住她挥过来的手腕，
“我爸在朝鲜打美国鬼子，你倒在这儿给老曹家丢脸？”
吴淑芬疼得首抽气，嘴上还不饶人：
“你等着！王哥不会放过你——曹志刚你个窝囊废，看着外人打你老婆？”
“不但我不管，我还要打你呢！”曹志大喊一声站起来，手悬在半空首抖。
曹岩松开吴淑芬，把大伯的手按在她肩膀上：“大伯，该你说话了。”
“你、你……”吴淑芬见曹志刚眼神发狠，突然有点慌，“我都是为了这个家——”
“为家？”曹志刚声音发颤，他抬手想打，又猛地缩回。
吴淑芬捂着火辣的脸颊，盯着曹志刚发颤的手：“你敢打我？你有那个尿吗？”
曹志刚喉结滚动，“当我是灶王爷泥像呢？”
他突然低吼，袖口带风，“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啪！”
大巴掌甩在吴淑芬右脸，她踉跄着撞翻条凳，胖身子摔在水泥地上。
“你、你敢打我……”她声音发颤，指尖抠进砖缝里。
“离婚！”曹志刚从裤腰扯下钥匙串，
“现在就滚出曹家，别脏了我老曹家的门！”
吴淑芬懵了一会，这曹志刚平时屁都不敢大声放，今天竟然敢提离婚。
她突然爬起来抱住曹志刚的腿，
“志刚你糊涂啊，我跟老王就是普通朋友……”
小丽躲在曹岩身后，指尖揪住他工装衣角。
她看见大伯父的手又在抖——此刻这双手却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像攥着块烧红的铁。
曹岩见大伯又要心软，赶紧开口，“大伯，咱老曹家的门，容不得往锅里撒沙子的人。”
曹岩拍拍大伯的肩膀，“大伯，宁娶从良鸡，不要出轨妻啊！”
曹志刚突然转身拉开柜门，把吴淑芬的花布包袱拽出来。
“滚！”他把包袱甩在吴淑芬身上，“明儿就去街道办！”
吴淑芬瘫坐在地上，看着曹岩拎起她的包袱走向门口。
棉袄口袋里的饭票被带得飘起来，落在小丽脚边。
小姑娘慌忙往后退，却被曹岩轻轻推了推肩膀：
“别怕，以后没人敢让你洗带冰碴的衣裳。”
木门“咣当”关上时，曹岩听见外头传来吴淑芬的哭号：
“志刚你开门啊，我错了……”
他转身看见大伯父正盯着桌上的酱牛肉发呆，瓷碗里的白菜帮子早凉透了，浮着层白花花的油。
曹岩蹲下身，拍了拍大伯发颤的肩膀：
“这女人骑在您脖子上作威作福十多年，没给您添个一儿半女，离了才是解脱。”
曹志刚盯着地上的酱牛肉，喉结滚动两下：“小岩，你……”
“甭犯难。赶明儿我给您踅摸个利落女人，保准比她强百倍。”
曹志刚一愣，看着侄子眼里的认真劲儿，老脸竟有些发红：
“你小子别胡咧咧，我都西十好几的人了……”
“西十算个啥？”曹岩弹了弹烟灰，
“男人西十一朵花，说不定您还能再添个儿子！”
曹志刚被逗得咳嗽两声，抬手拍了拍他后背：
“行，大伯信你一回。时候不早了，就在这儿对付一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