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方致康的话时,阮言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您的话我不太明白,是我犯了什么....”
方致康没有让他说下去,直接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了他的面前:“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是你吧?”
阮言接过照片,上面是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年龄偏小,浑身布满伤痕,蜷缩在地上,一双眼睛却如狼一般凶狠地注视着另一个男孩。
另一个男孩年龄稍大些,他站在小男孩面前微微低着头,半长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阮言注意到,那个站着的男孩手上握着一根棍子,棍子一端沾了血。
方致康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那个拿着长棍的男孩:“这是你吧?你别否认,我对比过你初中时的照片,一模一样。”
阮言顺着方致康的手指看过去,那似乎真的是他。
方致康收回手,身体向后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前些天校长接到举报,说是我们学校有人曾霸凌过别人,我一开始还不相信是你,没想到,唉......”
阮言默然无语。
他紧紧盯着那张照片,试图找到相应的记忆,可是没有。
对于这张照片,他记忆里一片空白。
方致康继续道:“如今被打的那孩子家长告到学校里,说是要让你去坐牢,虽然你当时是未成年,但对方有的是手段用其他的理由送你进去,我们考虑到你终究是我们的学生,又没有家长,便与对方协商,他们最后同意对你做出开除处理。”
“我能...见见这个孩子吗?”阮言抬起头,看向方致康。
他知道自已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年少不更事,他也不会做出霸凌别人的事。
方致康摇了摇头:“这个事情我也提过,但对方家长不同意,甚至拒绝透露过多的信息。”
他看向阮言,眼中有可惜也有失望:“我听校长对他们的态度,应该来头不小,如今仅仅是开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吗?”阮言口中呢喃。
他拼尽一切考入的大学,却成了最好的结果。
阮言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的教师楼,又是如何出的学校。
他坐在公交站台前,看着人来车往的街道,茫然无措。
短短的两天里,他的人生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更加可悲的是,当这些变化发生的时候,他竟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甚至是倾吐的人。
……
回出租屋的路上,阮言再次遇到了昨晚的那个姑娘。
对方自称叫叶婷。
她拦住阮言问道:“你...你还好吧?”
阮言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我没事。”
叶婷见状,嘴唇紧抿,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抱歉,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阮言此时依然沉浸在被退学的打击中,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情。
“哦...好。”叶婷呆愣地移开身子,任阮言擦身而过。
她在身后看着阮言的背影,懊恼着因害怕而没有说出口的话。
她想提醒阮言,有一只鬼在跟着他。
阮言走进电梯,指尖轻触五楼的按钮,身体倚靠着光滑的电梯墙壁,目光空洞而游离。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停在了五楼。
他起身迈步而出,眼前的景象却令他愕然。
只见出租屋前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物品散落了一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门被打开,房东从里面走出,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
他将箱子丢到地上,看向阮言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嫌弃:“赶紧拿上你的东西滚,这房子我不租了。”
他也是才知道,阮言居然自杀过,这要是死在他的房子里,那他房子还怎么租出去。
想到这里,他一刻不敢耽误,连夜从外省赶了回来,趁着阮言不在家清空了屋子。
他甚至连锁都更换过,明摆着是不会再让阮言踏进他房子一步。
阮言显得很平静:“你不租给我可以,但你在我租住期间私自闯入,这是违法的。”
“违法?”房东掏了掏耳朵,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那你有本事就告我去,看你赢还是我赢。”
阮言深吸口气,满身的疲惫让他不想与对方多做纠缠:“那你把剩下的租金和押金退给我。”
房东闻言,掏出一张租房合同,指着上面的一条说道:“这里都说了,在房屋租住期间,若因租户个人行为导致对房屋的损坏,需由租户按价赔偿,你的那些租金和押金都用来赔偿房屋的损坏了。”
“损坏?”阮言闻言道,“哪里有损坏?”
房东熟练地掏出手机,手指划过几张照片,对阮言道:“你看,这墙上,柜子上,床头……全是划痕。”
听着房东的话,阮言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就是在找借口不退他钱。
他拿起电话准备报警,哪知那房东似乎完全不担心,这让阮言心中一冷。
他想了想,放下了手机。
“你无非就是担心我会死在房子里,才想要我走,对吧。”
房东双手抱臂,斜着眼睛看他,一副那又怎么样的表情。
阮言淡淡道:“那你认为,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杀个人吗?”
他这话说得冷冽,带着一股对人命的漠视,落在房东眼里是明晃晃的威胁。
房东手臂放下,终于反应了过来。
对啊,眼前这人都自杀过一次了,谁知道会不会做出其他偏激的事?
他坑钱坑习惯了,下意识地就用了以前的做法,想要多讹点钱,可他忘了,阮言不一样。
“咳...那个。”想到这里,他顿时收敛了不少,“小伙子是这样啊,我觉得你说的也对,叔我确实做得不太地道。这样,剩下的租金我退给你,但是这押金吧?”
说着,他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到底要不是你想不开,我也不会赶你走,搞得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人来续租,这押金你就当是赔给叔的损失了。”
阮言闻言,轻吸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
他不想再争了,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一处无人之地,静静地待着。
最后,房东将剩下的六千块租金转给了阮言,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紧闭的房门前,阮言看着手机上刚好六千块的账户余额,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收起手机,蹲下身去收拾眼前的狼藉。
他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剩下的就是一些书,被他小心捡起,放入了行李箱中。
身后,悄悄跟上来的叶婷将一切看在眼里。
她咬了咬唇,上前去帮着阮言一同收拾。
“谢谢。”阮言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道。
“不客气。”叶婷出声回应。
她看出阮言不想说话,便没有继续出声,只静静地帮着一起收拾整理好物品,放到行李箱中。
“这个是你的吗?”忽然,她站起身,手心里握着一根红绳。
那是一根手绳,很普通。
“我在门口的垫子下发现的。”
阮言看向那根手绳,刚要说不是,脑海中却闪过一个片段。
那似乎是一个带着古风意蕴的街道,街道两旁摆着各色摊位,其中一个摊位上便摆放着这种手绳。
他想了想,接过了那条手绳:“是我的,谢谢。”
离开前,叶婷有想过告诉阮言那只鬼的事,但是她不敢,到最后也只是要了一个阮言的联系方式。
......
离开租房后,阮言拖着行李箱,走在繁忙的街道上。
北城确实繁华,过往行人匆匆,却都与他无关,极致的孤独感在那一瞬间侵蚀他的全身。
他找了一家小宾馆,订了一间房。
那房间很小,卫生条件也堪忧,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稍稍洗漱一番便躺到了床上,连晚饭都没有吃。
不仅仅是晚饭,除了去学校前的早点之外,连着中午一起,他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即便如此,他也感知不到半点饿意,只有满身的疲惫。
夜幕降临,青年蜷缩着躺在单人床上,眉头紧皱。
忽然,床的一侧微微塌陷,朦胧中像是有一道黑影躺了下来。
那黑影伸出手,从身后穿过阮言腋下,绕过前胸将他紧紧扣在怀里。
熟悉的梦如约而至,似乎是感知到熟悉的怀抱,阮言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唇边竟扬起一抹安心的微笑。
“厉慎……”
无意识吐出的名字让黑影一顿。
它猛地收紧手臂,将青年死死箍在怀里,久久没有松开。
……
阮言睡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觉,即便他刚刚经历了非常糟糕的事。
“还是得先把房子租了。”
他想着手机里的余额,再想想宾馆一天的费用,赶紧打开租房软件,寻找起合适的房子。
以他如今的资产,还想找先前那样的房子是不可能的,而北城作为华国首都,房租高得离谱。就他先前住的那套,每个月3000,都是在远离市区的地方。
他翻着那些租房信息,忍不住咬起了手指。
实在是太贵了。
阮言不是没想过离开北城,可是他不想这样灰溜溜地离开,还是背负着霸凌他人的污点。
只有留下,他才有机会找出真相,还自已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