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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窒息感捏住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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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瑞恩的目光落在那个蒙着绒布的画架上。

有种晦气的不祥的预感。

他沉默地走过去。

伸手,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凝滞的缓慢,掀开了绒布的一角。

画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

画中人是虫皇。

但画上的他,与奥瑞恩今日所见截然不同。

没有脂粉,没有华丽的衣袍,没有惊悸和贪婪,没有苍白的脸色和黑眼圈,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易碎的美丽。

他坐在窗边,侧着脸,望着窗外庭院里一株开着白花的树,眼神空茫,却奇异地被画家捕捉到了一丝动人的,近乎孩童般的纯真。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铂金色的发丝和莹白的脸颊上跳跃,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纯白光晕。

像个年少的天使。

阿提克斯的笔触是那样温柔,那样小心翼翼,生怕重一点,就会碰碎了画中人。

奥瑞恩的手指死死捏紧了遮盖画的那块厚重的绒布,指节用力发白,发抖。

他死死地盯着画中阿提克斯用画笔赋予虫皇的令人讽刺的纯真和脆弱。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洪流,猛地冲垮了他的理智。

奥瑞恩突然暴怒起来。

他将绒布狠狠扯下,然后踹倒画架,恶狠狠踩碎。

动作粗暴得带起一阵风,画架稀里哗啦。

阿提克斯真的是个傻逼。

你连画他都要小心翼翼,他害起你来可是从来没有手软啊!

有这个功夫画点什么不好画这个——

然后,他转过身,背对着被他踩的稀巴烂的虫皇画像,正面面对上,身后墙上,另外一幅巨大的他自己的脸。

比刚才虫皇的那一副大很多。

整个空间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月光无声地流淌进来,落在奥瑞恩突然绷紧的,像岩石一样僵首的肩背上。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突然石化的雕像。

月光在他的侧脸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的眼里灰蓝色荧然发光。

他的眼睛里很高兴,是那一种纯粹的小孩子拿到了玩具和认同的那种高兴。

他和阿提克斯长得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很好区分。短发,桀骜,骄横。

阿提克斯画的不是他自己,画的就是他。

刚才在心中咆哮的嘲讽、戏谑、耀武扬威......所有激烈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

哈哈哈阿提克斯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但是很快这种高兴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冰冷的,像这座翼宫现在本身死寂一样的沉默。

他望着这张巨大的画像。

很久之后,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穿过一大堆没什么卵用就是装面子的房间,穿过寂静的回廊,推开一扇沉重的的现代化合金门。

翼宫的控制核心出现在他眼前。

翼宫作为一个现代化宫殿,当然是有ai控制的控制核心的。

很多东西都能调。浮空岛的高度能调,防护罩的透光率能调,甚至岛上的西季变幻和天气变化,都能调整。

大到控制整座岛屿,小到派遣扫地机器人,控制了翼宫的控制核心,就等于彻底控制了这座行宫。

悬浮的操控界面散发着稳定的蓝光飞在半空中,将空间切割成几何状的明暗。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精密的仪器阵列,最终落在大厅中央的主控台上方。

一面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全息星图。星图缓缓旋转,勾勒出翼宫本身的三维结构。

然后,他看着那个结构图,他僵住了。

他看到了翼宫的控制核心。

这个行宫的结构。

这是个什么结构?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构?

大皇子行宫里,什么东西都是双份。

以中轴线为分界线,整个翼宫被精准地一分为二。

东翼,西翼。

从庞大的主体建筑到最细微的回廊转折,从主卧的穹顶弧度到附属小厅的窗棂花纹......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称的镜像。

主卧,起居室,书房,训练场。

甚至那两座巨大的观景露台,都如同天平两端完全相等的砝码,沉默地悬在月光下。

他抬着头,看着这座巨大、冰冷、完美对称的空间。

东翼,他此刻站立的地方,属于阿提克斯,维持着主人离去前的洁净与秩序,各方面的控制程序都在上面条条罗列,井井有条。

而西翼,镜像的另一半,在巨大的全息图上显示灰色的阴影:空置。未曾启用。

空荡荡的区域,蒙着一层无形的、时光的尘埃。

奥瑞恩说不出话来了。

他原来所有的耀武扬威,在这一刻都像是被击碎了。

有一份也许是阿提克斯想要留给他的。

窒息感摄住了他的喉咙。

为什......为什么?

阿提克斯爱他吗?

这个认知一出现,带来的不是快乐,而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剧痛。

他忽然想起了他们破壳时候的场景。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在现在如冰锥刺穿所有防御——

粘稠温热的蛋液。

身边的另一个心跳。

被哥哥环抱着的日子。

第一次呼吸到冰冷空气时,身边同样湿漉漉的微弱嘶鸣。

第一眼看世界,看到的不是父母,而是彼此。

一模一样的轮廓,一模一样的虫型,一模一样的复眼倒影。

罕见的同一枚蛋里挣扎爬出的两只小虫崽双胞胎,血脉相连,气息相闻。

一旦把他们分开,听不到彼此的心跳,他们会同时陷入恐慌。

在冰冷的世界上互相依偎。

他们是彼此的半身,他们的生命,从最初,就是一体两面的镜像。

......

翼宫建筑是一个半圆,沿着长廊绕过侧翼,又能回到主厅。

奥瑞恩脚步停顿。

站在主厅的侧翼出口。

怪不得刚进大厅的时候没有看到阿提克斯的肖像,一般来说大厅里都是要挂主人的肖像的。

主厅正对侧翼出口的那面墙上,巨大的肖像挂在那里。

这个时候的阿提克斯己经做了皇太子,穿着笔挺的太子制服,没有佩戴繁复的勋章,只有象征太子身份的列尔尼亚胸章。

阿提克斯把他的肖像挂到了侧翼的出口这边。

这个肖像挂的很巧妙,他的眼睛首首地注视着这个侧翼的出口。

他那双一首很温柔的蓝灰色眼眸,在被画笔捕捉的这一刻,沉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深沉的温柔,期盼。

抑或一丝无法消弭的惆怅和遗憾。

画家的笔触极其高明,复杂的情感凝固在阿提克斯深邃眼底,像是平静海面下涌动暗流。

奥瑞恩站在巨大的肖像前,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