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人听了这话,已经有人开始低声嘲讽道:“是不知道今日什么日子吗?写这是什么东西。”
慕颜抬眼,忽略掉鄙夷看着她的目光说:“皇上,方才的仪式中,您让巫师做法,此类是南山派融合了神秘灵性和术数的强硬法术,具有强力,压邪最是厉害,而传闻中南山派是专门修炼巫术的道教门派。”
“那么民女所作并无偏离。”
“今日所在南山,民女斗胆以为踏入这座道观的大门之人皆是为大晋求福平安定的百姓。”
“据民女所知,曾经有一道人,为平民出身,却在天下大乱之时请求下山起义谋求民生安稳。”
“民女身份卑贱,但是民皆为兵,无论身处何方,愿以身赴死,乱世下山济苍生。”
卫庭沄面色平淡,摘下了手腕上的佛珠又戴上,只听她说,并未抬头看她一眼。
谢昭看着慕颜写的字,不得不说,写的字要比其他人写得更好看,倒是不像一个没读过书的普通女子。
他命人将此字物递给卫庭沄,让他过目。
卫庭沄长指点了点桌面,也只是让人放桌上,很随意地看了一眼。
慕颜跪得端稳,纤薄的身子,淡色的唇,白皙的肌肤,素色的装扮。
她就这么跪在中央,头没低过一瞬,看着像一个要受罚却坚韧不屈的强硬者。
谢昭问她:“你还懂道术?”
慕颜:“回皇上,民女只是略懂,并非算得上熟知。”
“字也写得不错,你读过书?”
“读过书,从前民女的母亲常会寻各类书籍让民女精读。”
“那你可知封禅是你这等身份之人不能来的?”
慕颜抿了抿唇,她点头说,“民女知晓。”
谢昭点点头,转而看向卫庭沄,“既然这样,人是帝师带来的,你来看,今日该选之人是谁更合适?”
卫庭沄抬眼,声色平静如潭水,“历年来都是皇上选,臣怎能破了规矩。”
谢昭也懒得和他说了,他笑了笑说:“朕以为,宁倾愿虽身份有异,但话术在理,才德兼备,况且这字,也是写得最好,便选你好了。”
“你意下如何?”
慕颜并不像其他人收到殊荣便高兴得得受不了,她只是说了声谢过,便没再有任何话。
可场上全是达官贵人,他们自视清高,高高在上,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她一个没有身份来历的野女子。
谢昭看得出来大臣们的不满,他冷着半分脸说道:“是还有人对朕的决定不满吗?”
骤然静了起来,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谢昭命人将慕颜所题的字贴在青铜鼎上,随后问她:“宁倾愿,你先起来吧。”
“有什么想说的,朕允许你来说。”
慕颜起身,她总共没跪多久,双腿倒是有些麻木了。
果真是不经跪的。
她说:“民女谢过圣上。”
“那民女便斗胆说几句。”
她先开始做一些夸赞的铺垫,欲抑先扬,精明得很,“自皇上登基后,大晋民生安定,国泰君安。”
“可就在七年前首辅制废除,大晋文力下降,武力大涨,这里面武将权利与日俱增,已经超出了一国最适当的范围。”
谢昭皱了皱眉,卫庭沄听了这话也抬眼看着她。
甚至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她一个女子竟然敢当众提朝政,况且是谁都不敢提的前首辅。
“她疯了?这话也敢当着皇上的面说,真是不怕掉了脑袋!”
赵科摸了摸自已腰间的玉佩,上下打量着慕颜。
他身旁的太傅说了一句,“这女子有点意思。”
赵科哼笑了声,说道:“有意思的可不是她这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而是她身后让她有这份胆子的帝师。”
谢昭似乎已经有些不高兴,冷着脸问她:“宁倾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慕颜说知道,她当然知道。
“民女身份卑贱已经人尽皆知,也不避讳将自已的过往谈于话间。”
“在遇到卫大人前,我曾在军营里苟且偷生,见过大风大浪,见过杀人放火,见过野兽吃人,见过官兵宣淫,也见过武将滥用职权。”
“可即便是这样,近来边疆依旧存在内乱,若是本国都发生这样的事,那么如何守边?如何护得住边疆百姓的安全?”
“民女知道这些话不该出自我口,但我本就孑然一身,不在意什么株连九族杀身之祸,只想说真话,做真事,而不在是行虚做虚,故弄玄虚。”
“我为民,不求生为人杰,只求大晋百姓安好。”
“以身赴死,济苍生。”
屋檐上的风景被北风吹动,响了一阵。
屋后的竹林传来树叶拍打的莎莎声响。
太傅说她,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谢昭虽不满她提及的首辅制,但后面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可在。
卫庭沄依旧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看戏,看一场他早就看透的表演。
慕颜此言,对于在场更多的文臣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自然就会有人支持她所说。
但最先站出来的竟然是个廷尉司监察指挥使。
慕颜微微侧首看过去,见到一身制服的清秀男子,很高,大概和卫庭沄一样的高度。
他说:“皇上,微臣以为宁姑娘话在理,值得考虑。”
谢昭点头,“可有人觉得不妥?”
没人说话。
慕颜微微勾唇,想必目的是要达到了,她以为下一步,谢昭一定会记住她,无论是赏与罚,他大概都记住她了。
就在谢昭要开口的时候,卫庭沄放下了茶杯,站起身走到慕颜的身边。
一道清越好听又带着无尽压迫感的声音传来,“我认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