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单手捂着右眼,眼睛疼得她双眼都没办法睁开,只能跪坐在地上缓解,呜咽,轻喘。
卫庭沄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就这点把戏,也想着要来我身边?”
他拿出干净的帕子将匕首上的一点血迹擦掉,“我记得你是叫倾愿吧,姓宁。”
“宁倾愿。”
卫庭沄走到另一侧的柜子前,取出一瓶止血去疤的伤药,随后走到慕颜身旁,坐在她身前,将那瓶伤药连同匕首一同放在她面前。
似乎是让她选择。
究竟是要生还是死。
但在这个像地狱一般审问逼迫的过程中,他丝毫没有怜悯或是心疼她这娇弱女子的心思。
他像是看着一只任他逗弄的玩物,阴暗的心里映射的都是以戏弄她为乐的恶性。
“剩下的话你来说。”
“说好了,让你不死,说错了,你今夜绝不可能活着离开。”
慕颜颤着双手,她的右眼还在流血,一道血迹从她的眼睛顺着脸颊流至下巴。
她堪堪睁着左眼,左眼是泪,右眼是血,全都糊在长睫上,狼狈又破碎的可怜。
她双手搭在卫庭沄面前的矮桌上,双眼却没办法看清他。
“我并非有意欺瞒,可遇见大人那日我当真是看不见,我之所以一直隐瞒,是害怕你知晓我见过你手沾鲜血之事而对我心怀芥蒂,更不会留我性命。”
文臣有几个能懂武?卫庭沄敢碰血,说明他并非文臣这么简单。
卫庭沄喝了一杯茶,才抬眼看慕颜,“这算是什么秘密?”
“杀个人而已,我会害怕别人知道么?”
“更何况。”
他拿起匕首,用冰冷的刀刃拍了拍慕颜的脸,“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芥蒂自家嫂嫂?”
“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报复卫鸷?你不是爱他吗?”
慕颜说:“我要寻的人是卫鸷,但我并不知他已经另娶他人,更不知将我带回隋城的人是你。”
“两年前我被人卖到边境军营作为官妓,我每日都在寻找能逃出去的机会。”
“我不想死,我想要有能让我在大晋立足的靠山,可是卫家已经不能再容下我一个名声尽毁的女子,我别无他法……”
“求求大人,求求您饶过我,我日后定以命相报!”
啧。
还是没听到想听的啊。
卫庭沄拿着匕首的长指动了动,慕颜生的白,皮肤,刀锋尖锐得只略微触碰她的肌肤,就瞬间被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
他说:“我最后再听一句。”
慕颜顿住,攥了攥自已的衣袖,几秒后,她明白卫庭沄要听什么。
她说:“我是姓宁,是西江揽月坊掌柜的和问心楼掌柜的女儿。”
“我爹是个商人,因为生意受阻,同隋城一家富人利益冲突,我父亲无权无势,对方女儿嫁了太师之子,钱权皆有,我父亲无奈遭遇陷害,死不瞑目。”
“我娘生的貌美,被人关进戏台日夜欺负玩弄。我要给他们报仇!凭什么他们能逍遥法外!”
“我知道卫家瞧不起我宁家,但我没想到卫鸷也是这般负心之人。”
她说的的确没错,卫庭沄曾派人查过“宁倾愿”这个人,和两年前被卫鸷带回卫府的“愿儿”是一个人。
卫庭沄问她:“方才的白影,瞧见了吗?”
慕颜愣愣点头,“看、看见了。”
“那怎么办,他可是你不该看见的人。”
如果说卫庭沄是要她死,那方才那个人,大概是他有意为之,可现下看来,他似乎是改变主意了。
慕颜能看出来。
那个白衣人功夫并不简单,如果卫庭沄不想他露面,就算她有十双眼睛大概也捕捉不到那人的影子。
“卫大人,除了死,我什么都可以去做,求你帮我……”
慕颜双膝往前移动,眼睛前的睫毛还在抖动,右眼的血没再流了,却好像还是疼的人没办法忽视。
“我向您担保,留下我你绝不会后悔。”
卫庭沄眯了眯眼,这倒是有点意思,轻蔑道:“你说什么?”
*
慕颜最后走出这扇门的时候,她的手上拿着那瓶上好的西域伤药。
卫庭沄站在门口看她狼狈离开的背影,他的手上还拿了一把弓箭,朝着慕颜纤薄的背,对准着她的心脏。
直到她踏出大门的最后一步。
“嘭!”一声响。
因为受到强劲的力量,利箭重重插在坚硬的门上。
慕颜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她若是再晚一秒,那夺人性命的弓箭就会穿过她的身体。
“我以为她今夜必死无疑的。”
一身白衣的男人从卫庭沄身后走来,他并未回头。
“你猜我为何不杀她。”
那人笑了声说:“除了能为你所用,其余的原因我大概是想不到了。”
卫庭沄勾唇,漂亮的双眸看向地面上钻出来的各类西域毒蛇。
“西域传说中曾记有一种禁术,以血为引,话术为蛊,你可听闻?”
“巫术?”
卫庭沄摇头,“传到中原的,称为道。”
“怎么?你信这传说?”
卫庭沄笑,将弓随手扔在地,骨节分明的长指捏起一支箭,朝下一扔,箭头直接刺穿蛇头。
“皇甫靳,你连自已家的东西都不知道,谈什么谋略。”
皇甫靳笑了,“权谋之中也有天机不可泄露的说法,我并非不信这所谓的禁术,只是这类东西早就失传多年,我只闻之而未曾见过。”
“更何况,这个东西最容易的就是反噬自身,成者成之,不成者死。”
卫庭沄说是,“所以我才留她一命。”
皇甫靳蹙眉,“你是说方才那个女人?她才几岁?她能知晓这个东西?”
“在军营里苟且,没点本事,她早就死了。”卫庭沄转身回了屋里。
皇甫靳跟在他身后追问,“所以你要娶她也是真的?”
卫庭沄:“七年前一手遮天的首辅大臣慕坤死后,先帝下旨废除首辅制。”
“如今局势大变,最觊觎我这个位置的人是正一品太傅太师,他们既与我相对,却又拿我没办法,还想将她膝下嫡女嫁于我。”
“你说我要不要同意?”
皇甫靳说道:“这是你自已的事情我还能干涉不成?”
“谁嫁你,重要么?”
到头来不都是这条路上的替死工具。
的确不重要,卫庭沄说:“所以娶一个有心计的官妓,这消息传出去多有意思。”
这种女子虽与娇养在闺阁的规矩贵女不一样,但始终不讨人喜欢。
“我这个嫂嫂说要为她死不瞑目的爹娘报仇,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