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回廊外的雨不再飘到我的脸上,我抬头看去,有两个黑影撑着伞站在我的面前。
“兄弟,对不起,我来晚了。”楚汉文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我的面前。
夏天扔掉了手中的伞冲到司徒北的身边,死死的拉住他的衣服大声喊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在开玩笑?你TM说话啊!你平时不是最能说的吗?你告诉我,我的兄弟没事,对不对?”
夏天没有得到司徒北的回答,对方回应他的,除了哭泣还是哭泣。
之后耳边时不时传来丁月哽咽的声音,她好像在向他们解释着什么,不过我都听不太清,感觉自已的五感都变得脆弱了,不知又过了多久,我感觉得有人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而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任由着他们拖拽摆弄,最后坐在了楚汉文那辆X5的后排上。
丁月没有跟来,楚汉文坐在驾驶座上,我的边上是夏天,司徒北则坐在副驾驶上,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因为自动雨刮摆动的幅度更强了,嘎吱嘎吱,那声音就像响在自已的心上,让人难受至极。
楚汉文将车子驶出了医院,我不知道他要将车子开到什么地方去,我们都没有说话,都默默在车里抽着烟,因为下雨的缘故,每块玻璃都只开了条缝隙,很快,车厢内就变成了一个大烟囱,连睁开眼睛都很难做到。
我实在受不了了,在一连串的咳嗽后,我将后排的窗户降到了最低,然后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你总算开口说话了。”开着车的楚汉文转脸笑着说道:“去什么地方你定,你想去哪我们都陪着。”
车上的三人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容看着我,深怕有一点点不周就会触动我的神经,我非常理解他们的心理,如果把我当事人的身份换掉,我想我可以比他们做的更好。
“清扬广场吧!我想去那转转。”思索片刻后,我说出了这个高中时期我们经常去的地方,其实那也是我小时候玩耍的地方。
“清扬广场好啊!说起来我们有年头没去了吧?”听完我的话,楚汉文在原地掉了个头,向清扬广场驶去。
半个小时后我们的车停在了清扬广场的边上,梁溪的冬天,小雨是最让人头疼的,阴冷潮湿,仿佛给了整座城市的人忧郁的理由。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小雨的轮廓,细密而连绵,雨水将整个城市冲刷的尤为干净,却又好似在每个人的心头,蒙上了层阴霾。
很久之前,当我还是个孩童时,我和同伴们经常在清扬广场玩耍,广场上有个巨大的喷泉,那时候我们会在喷泉中穿过来穿过去,凉爽惬意,而今天的我依旧是站在这个地方,多的更是煎熬和无奈。
因为我快要死了,死亡在我的印象里既遥远又清晰,遥远是因为我才二十多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根本无需考虑死亡这件事,清晰是因为,就在不久前我最亲爱的奶奶刚刚离世,那时我第一次觉得死亡是这般的清晰。
我再次给自已点上支烟,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而头顶那把伞总能准确无误的罩在我的头上,免我被雨水的侵袭。
就这样边抽烟边往前走着,眼泪再一次不听话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没有去擦拭他们,只是自顾自的呢喃着:“何以欢乐少,何以苦难至,何以阴阳隔,何以魂无归。”
“陈默,你在说什么……”司徒北的问题没有问完就被楚汉文打断了。
“兄弟,哥们这次真的彻底搞砸了。”眼泪几乎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看清楚汉文大概的轮廓,我苦笑着继续说道:“世界跟我开了个大玩笑,哥们以后都没得玩了,M的,我该怎么跟我妈他们交代?艹!”说完后我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楚汉文没有说话,只是扔掉了手中的伞跑过来抱住我,夏天和司徒北也加入其中,我们四个大男人就这样抱在一起痛哭着,全然不管这个还在下雨的世界,不管人们怪异的眼光。
许久后,不知是谁挤到了我受伤的胳膊,听到我痛疼的喊声,众人才将搂着的我放开,顺带检查了下我的胳膊。
雨逐渐开始变的小了,我们四个人叼着烟并排坐在湿漉漉的台阶上,这是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空气中漂浮着怪异的静谧,让我觉得恍如隔世。
远处的车灯在昏暗的路面上照出了错综复杂的光束,广场周围的梧桐树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悄无声息的摇曳着,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我反而越来越精神。
广场上偶尔经过三三两两打着伞的行人,他们快步的向着更远的地方走去,寒风呼啸,它们努力的试图钻进我的脖领内,我用拿着香烟的那只手用力的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看了看这个无比熟悉的清扬广场,比起白天的热闹,此刻它安静得尤为诡异。
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夜,香烟燃起的烟雾在空气中飘荡,诡异的静谧足以让人忘却忧愁,然而可笑的是,我的愁根本不是靠忘记就能解决的。
恐惧和安心共存、绝望与喜悦同处的诡异感觉中,我觉得我疯了,就像一个没有了思考能力的疯子,被身体的本能牵引着呼吸着,吞吐着口中的香烟。
许久后,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艰难的开口说道:“先别告诉我爸妈,我怕他们受不了,如果有可能,尽量拖一拖。”
我看了他们三一眼继续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便是你们请客,我也只能陪你们多吃会,三个月是极限了,我这人这辈子没干成什么大事,万幸还交了你们几个好朋友,我家里你们以后都照顾着点。”
“滚蛋,你自已家你自已照顾,那是你的责任,你给我尽快把病治好,你TM还要给我当伴郎呢!”楚汉文满眼是泪的咆哮着。
“老天爷,你TM到底想干什么?艹!”司徒北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清扬广场。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烟头弹飞了出去,惯性的往后一躺,躺在了冰冷潮湿的地上,一动不动。
等冥王注定的命运一露面,那时候,没有婚歌、弦乐和舞蹈,死神终于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