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溪的十一月总是阴雨连绵,梧桐树的叶子已经铺满了这座城市,雨滴们很默契的在上面打着自已的节拍,你几乎可以在风里闻到冬天的气息,我将车停在了KFC门口,我没有打伞,而是跑着过去拿了早已打包好的早餐。
一路上我们没怎么说话,她安静地吃着汉堡,半小时后车停在了她们公司楼下,那是离我公司只有两个红绿灯的地方,这让我很不安,我扭头看了她一眼,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些许跟阴谋有关的表情。
“默默,中午一起吃午饭吗?”下车前她目不转睛的瞪着我问出了这句话,我被她瞪得很不舒服,并且这个称呼真的让我很不能接受,于是随便敷衍了一句中午约了客户。
她并没有不高兴,只是再一次猝不及防的上来亲了我一口,撂下了一句晚上找我便下车走了。
五分钟后我将车停在了公司楼下的停车场,今天很冷,我下意识的裹紧衬衫,走进电梯我按下了18楼的按钮,自从公司走上正轨我几乎没有准点来过,所以这个时间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
……
“你个刚乱,昨晚又去1912了?”刚到办公室坐下,我老板就走了进来,坐在我的桌子上神秘兮兮的说道:“张皓下个月要结婚了,你知道新娘是谁呗?”
我的老板楚汉文是我的高中兼大学同学,这家公司是我们两人一起创立的,他是个拼命三郎,而我恰恰相反是个摸鱼大师,企业管理学的一塌糊涂,时间管理倒是有点天赋。
而他口中的张皓则是我们大学时的室友,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张皓要结婚这件事只有他知道。
“赶紧说,别废话,我tm烦着呢!”一早上接连的糟心事,我的情绪显的有点烦躁。
“别急,我说了下面的话,你更心烦!”看着他贱兮兮的样子,我竟然有点想笑,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笑不出来。
“张皓的结婚对象竟然是肖淼……”
听到这个名字,我宛如石化一般,愣了几秒我带着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就是那个肖淼。”他叹了口气给我递过来一支烟,“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你这个模样。”
“呵呵!”我苦笑了两声,自以为隐藏好了那份慌乱,“挺好的,不过他怎么没跟我说啊?”
“怕你尴尬呗!不过就咱这关系,我觉得最后肯定还是会通知你。”楚汉文显然惊讶于我的淡定满脸狐疑的瞪着我,片刻后叹了口气说道:“陈默,咱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你现在这德行不都是因为她?可你这都折腾自已三年了,人家马上都结婚了,你真要一直这样浪荡下去?”
“我这叫感情丰富,你不懂!”我抽了口烟,“你别大早上的就给我洗脑,有空你就去给甲方爸爸洗,让他们不要一直刁难我们。”
他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扔下了句不识好歹就走了。
我知道他关心我,因为三年前的我不是今天的样子,作为朋友没人希望我戴着面具扮演一个浪子,一点一点蚕食掉自已生命里的光。
我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又点了支烟,站在18楼的落地窗前向外望去,大雨中被黄灯赶过街道的人们,灵魂却好似留在了对面,而我的灵魂,却留在了三年前,留在了一部别人的手机里,那个秘密我至今不敢向任何人吐露。
当肖淼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名字从楚汉文嘴里说出时,这个上午注定是坐立不安的,再加张皓,这两个名字犹如一方术法,将我的办公室变成了一座真空的牢笼,让我压抑到快要窒息。
脑子里忽然跳出了顾城的诗: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首诗是我和肖淼曾经最喜欢的,然而我们终究没能等到那个阳光照在草地上的早晨。
就在我将要失去知觉之前,不要再孤单这首歌将我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我走到办公桌旁看了眼手机,那是个陌生电话,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接听了。
“陈默,是我!”这个声音在过去三年里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快结婚了,你能来吗?”
即便是有了楚汉文给我提前铺垫的心理防线,但从她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还是不自觉的颤抖了下,宛如一只冰冷的巨手穿过胸膛在心脏上面狠狠地捏了一把。
“去不了!”我回答的很干脆尽量不带任何感情,“你不是跟魔都那个老头好了吗?怎么又要结婚,这是二婚?”
“你说话能别那么恶毒吗?”肖淼的声音有点不太高兴,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压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过去的事我也不想提了,虽然在我心里一直恨着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因为你的祝福对于我来说意义完全一样。”
我心里已经骂出了一场脱口秀,但还是强压火气,冷冷地说道:“我从来没说自已是什么好人,这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但恨我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关于祝福真祝不了一点,这样吧!你下次结婚我一定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知道只要张皓通知我,我依旧会去,但我没有提张皓的名字,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对方显然是破防了,毕竟嘴巴恶毒这方面我自成一派,电话的忙音以颤抖的音调传递到我的耳中。
我刚把电话扔到桌子上,陈冰的电话就进来,她的电话我不敢不接,否则她下午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陈默,晚上一起吃饭!给你介绍个女朋友。”陈冰那近乎命令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这世上也只有她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姐,我晚上没空,约了客户吃饭。”
“别给我来这一套,我先给楚汉文打的电话。”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子的基因问题,我们姐弟俩说话都带刺,“我是真不想管你,但你也25了,你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你得病……”
该死的老楚又把我出卖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俩都很怕我姐。
“我无所谓啊!只要你别再说我把你朋友给睡了什么的就行。”我不置可否的说道,之前她的确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不过在一起一礼拜我就跟那个姑娘提出了分手,当时这个事闹的大家都很不愉快。
“你长点心吧!再有一次,我绝对把你阉了!珍宝壹号晚上七点半。”陈冰说完不等我回答便挂了电话。
接了她的电话,我仅剩的最后一丝耐心终于土崩瓦解,我拿起包跟部门里的周权说了句下午不来了,有事打我电话,我便走出了公司。
……
在电梯里我打开微信,有一堆未读消息,还有一条好友验证消息,是昨晚那个姑娘:【我叫周菱,准备好迎接我蹩脚的温热吧!】思索了下还是通过了。
我一条一条翻看着未读消息。
看到于文希收了钱,我嘴角扯出了上午的第一丝微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洁:【陈默,我刚从国外回魔都,有空来找我玩啊!】
【没空,都分手了,玩个六啊!】
苏若:【陈默,我好想你啊!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不想你,歇了吧!】
周泓浵:【小陈,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有个小活介绍你。】
【周姐,改天吧!今天没状态。】
林瑾瑜:【陈默,澳洲这边有个牌子的店有大折扣,我给你买了个背包寄回去了,你记得收。】
“不要……”
忽然于文希的来电跳了出来,正点着消息的手指不小心点了接听,也许是电梯里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在说:“孩子……我已经拿掉了什么的,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怕她听不清,我对着电话大声喊着:“那孩子本来就不是我的……”
抬头看到电梯里众人怪异的目光,才意想起来自已是在电梯里,慌忙挂了电话,继续点着微信化解着尴尬。
余光之处有个一身灰色风衣的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白皙的脸庞没有一丝瑕疵,淡妆给精致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妩媚,那双秋水般荡漾的眼眸正以一种怪异的姿态看着我,让我有种被人剖析的不适感,好在电梯终于到了,于是赶紧逃似的走出了电梯。
秋天的雨带着寒意拥挤的在街道上形成独有的队列,开始了它们没有归程的旅行,而我也是一样,浑浑噩噩的挥霍着我那没有归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