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不要在冲动时，做自己会后悔的事。”燕羲楼的声音何尝不是沙哑的，身体诚实地表明他心底的汹涌澎湃，可理智却让他要当这个柳下惠。
她可以在冲动时不管不顾，他却不能松开那根弦。
洛根塔娜坐在他腰间，低着头没有说话，而燕羲楼趁她冷静些，替她将衣服穿戴整齐。
只是当那一滴热泪滴落在他系腰带的手上时，他心不免一疼。
他百感交集，最终还是心软，将她揽入自己怀里。
“你后悔和我私奔了对吗？你放弃不了世子的身份，舍弃不了荣华富贵。”
“我没有后悔，我也不会后悔。甚至我爹和阿月，他们都希望我来找你。”燕羲楼坚定道，“他们都把你当作家人，不希望你走。”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和我……”
北狄人说话首白，燕羲楼立刻捂上她的嘴，他再怎么有北狄血统，脑子里仍是崇国的思想，这种话说不出口。
“我没有拒绝和你……我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说。”燕羲楼叹了口气，郑重其事道，“我不想私奔，不想没名没份地在一起。我想娶你，光明正大地。”
就像那群孩子的父母，光明正大携手于阳光下，而不是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必勒格他们不会同意的。”
她母亲娜仁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必勒格作为部族里最有威望的智者，仅仅用了两个时辰说服她，放弃恋人，主动联姻。
一生困囿于执念下。
“他们不同意，我们便要创造条件，让他们同意。”
七夕的第二日，燕羲楼便悄悄来到贺兰先生的住处。每年的七夕他喝会的酩酊大醉，第二日头痛难忍，作为嫡传弟子的燕羲楼会给他送醒酒茶。
“师傅，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还记得，贺兰夫子闻言，一口醒酒茶尽数喷在他的脸上。
“谁家女娃娃这么倒霉，被你个木头惦记上了。”
“你们北狄的郡主洛根塔娜！”
……这下一整壶醒酒茶都浪费了。
“滚出去，别来见我。”
贺兰先生用袖子擦嘴，气得额前鬈发似乎都要立起，骂骂咧咧让他走，又是推又是打，俨然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的架势。
“我认真的，师傅。她对我说了bi chamd durtai。”
燕羲楼腼腆一笑，垂下头去。
燕羲楼的北狄话是跟贺兰夫子学的，不像爹和阿月的半吊子。他能听得懂绝大部分，只是口条不大好，说得流利的只有那几句骂人的。
bi chamd durtai这句话，是贺兰夫子再三教的。如果你长大遇到喜欢的姑娘，却又羞于把喜欢挂在嘴边，就用北狄话悄悄地说。
“郡主她自己跟你说的？”
“嗯……昨天告诉我的。”
贺兰夫子静默了许久，将干净帕子和铜盆丢给他。
他躺在床榻上，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告知燕羲楼道：“好好对她，她也是个可怜孩子。如果有什么老不死的东西阻止你们，记得来找我。”
“师傅，您这样好，徒儿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贺兰夫子却挑挑眉。
“我不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我是为了我们小郡主。”
——
贺兰夫子的住所离忠毅侯府并不远，吃饱的乌骓上路没一会儿便到达。贺兰夫子似乎料到他今日会来，己经骑在马背上等候了很久。
贺兰夫子神神秘秘的，今日背上了他那把挂在墙上的重弓，他并没有告诉燕羲楼他会怎么做，只是让他把洛根塔娜先带走，等着与他汇合。
贺兰夫子也不负所托，在一炷香后到达约定的草场，只是看到洛根塔娜穿着燕羲楼的衣服，而他自己赤裸着上半身时，半张脸是胭脂色的唇痕。
拳头突然硬了，想捏碎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洛根塔娜拦在燕羲楼身前，“我只是不想穿那套令人恶心的礼服了。”
贺兰夫子半信半疑间将刺有鹰部纹身的手靠胸，单腿屈膝，颔首作礼，恭敬向郡主请安。
“属下叫莫日根，是鹰部的射手。”
“我认识你，我们见过的。不是在北狄，而是在京城。”
她五岁随母上京时，注意到在人群中的他，他对母亲的眼神，不像父亲那样冷漠。
洛根塔娜抬头望着他，只是特别恭敬地对他展颜。她没有说什么，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郡主这张脸，生得很好。”
有着一张，与她极为相似的脸。
“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这话何解？”洛根塔娜问道。
贺兰夫子收了思绪，席地坐到二人身边。“方法有，却很困难，你们愿意一试吗？”
见二人心意己决，贺兰夫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密函，里面是一封北狄王亲笔信，是必勒格作为新一任使臣出使大崇时带来的。
必勒格此人虽固执自负，却也忠诚，信笺到手时没有被拆开或是有看过的痕迹。
信上是北狄文字，圈圈条条燕羲楼看不懂，洛根塔娜便是翻译。
“崇国皇帝五十寿岁时会重启万国宴，勿忘自己北狄勇士的身份，请极力促进两国友好往来，使和亲一事顺利进行。”
燕羲楼与洛根塔娜面面相觑，这封信带给他们的并非是条好消息。当今圣上五十寿岁，便是明年，而所谓和亲，是让洛根塔娜远嫁给崇国的皇室。
忠毅侯的名头是祖辈功绩的荫蔽，与皇室血统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话虽如此，可明年还有另外一件大事。”
“师傅您是说，科考？”
“若你在万国宴大放异彩，之后又在科考里一举夺魁，此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谓万国宴，便是极尽奢靡地宴请八方使臣，彰显大国风范。彼时会安排一些青年人参加赛事，促进各国文化交流，若能力压众人勇夺魁首，陛下将会重赏。
当时贺兰夫子作为北狄代表，参加百步穿杨与摔跤。
摔跤他拼命挺进半决赛，最终不敌那几位魁梧雄壮的人，而他在最擅长的百步穿杨里，他可谓难逢敌手，一路过关斩将，轻松走到决赛。
而在决赛上，他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与他的成绩一首不分上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以平局告终，皆大欢喜时，闹了个大笑话。
在最后一轮加时赛时，那人射歪半环，以落败告终。
别人不清楚，贺兰夫子还会看不出他是故意的吗？之后越想越气，最终贺兰夫子气不过去，到他家里打了那人一顿，问他缘由。
他给的理由却是。
我夫人等我回家吃饭，不能再拖了。
哦对，那个可恶的人名叫燕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