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物?”
成鹤仪把江绥绥带到一旁,轻声道:“是丙山密林的路线图,有了此物江二小姐就不用害怕了。”
江绥绥展开牛皮纸卷轴,里面将丙山的每一条山路小径都画的清楚详实,规避掉大部分险峻陡峭,也可以从赌约中胜出。
上次赢了燕燃月,总觉得胜之不武。自家兄长的文采非常人能及,而她家那个世子胸无点墨、头脑简单。
这次不同,她是骑射的新学者,而燕燃月是自小在马背上玩到大的将门女,若他胜,就是彻彻底底能压她一头。
只是……
“此地是皇家围场,你怎么会有这儿的地形图?”江绥绥警惕几分。
皇家猎场,守备森严,除了宫人与侍卫们,寻常时间不许人进入,成鹤仪又是怎么拿到的。
成鹤仪尴尬地笑了笑。
“御兽院里掌管此次放生的公公与我家里人是旧相识,这张图你大可以放心。”
成鹤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瞟到帐前孤零零站着的凌倾云,她的射御两课也需要和乙殿一并考核。
这些话,都是凌倾云所说。
半个时辰前,在围场行帐区西南角的一个草垛子后,成鹤仪亲眼所见凌倾云与一个太监在说话交易着什么。
她命婢女把守,自已偷偷摸近,隔着几步找了个掩体,偷偷听着二人的交流。
“凌五小姐,这是奴才偷偷画下的,费了不少功夫,照此路线图走您定能先人一步离开密林。”
成鹤仪看到那太监左右环顾,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将一份牛皮纸卷轴从怀中掏出,递了上去。
凌倾云展开看着,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放心,你妹妹家被乡绅夺去的两亩地我会让我父亲替你拿回来。”
太监欣喜若狂,连声多谢后,又弓着腰离去。
就在凌倾云长叹一口气,庆幸自已得救时,成鹤仪带着她那群跟班团团围了上来,拦住了凌倾云的去路。
“没想到堂堂青州刺史家的小姐,也会学人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哦我忘了,是小娘养的,就是手段不光彩。”成鹤仪与旁的几人嘲笑道,声音很是刺耳。
“我没有……”凌倾云不敢看她。
“嘴硬,你手里那是什么?”
凌倾云倒吸一口凉气,朝后看去,却意识到自已中了计,成鹤仪伸手直接从她衣襟探去,将那牛皮卷轴拿了出来。
“成小姐好生无礼!”凌倾云眼角一红,探她衣襟简直侮辱人。
“说这话也不嫌恶心,见不得人的事儿都做了,还怕被人发现啊。”成鹤仪晃了晃手中的卷轴,倒是故作大义凛然,“也就我心地善良,念着咱们同窗一场,便不去几位夫子那里告发你了,咱们走。”
成鹤仪把凌倾云推搡开,带人潇洒离去。
——
成鹤仪抽的正是丙山密林,这张对应的图纸正好可以助自已一臂之力。可当她遥遥见着江绥绥煞白的脸,有了新的想法。
江绥绥才来学宫两个多月,体弱多病,骑射也只能学个皮毛,要想胜过那野蛮的燕燃月,总是要另辟蹊径的。
而她成鹤仪虽不精通,却也骑了这么多年,相比于她更为熟悉其中技巧。她也不求名列前茅,应付得过去就行。
帮江绥绥,也就是帮自已。
届时,江大公子也能多看自已两眼。
江绥绥本想着拒绝,可当她抬头遥望,草场最前沿,那道英气十足的背影,她忽然犹豫了。
燕燃月如瀑长发高扎成干净利落的马尾,她一手慵懒地拎着缰绳,另一手持着一张轻弓,身躯悠闲地随着乌骓马踱步而前后浮动,目光炯炯,睥睨前方。
耀眼到,很难忽视。
对于病恹恹的她而言,实在是梦想中的模样。
兄长今日送自已来皇家围场时说,身体为重,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及时掉头返回起点。成绩、学宫资格什么的,都没有她重要。
可她不想让父母兄长失望啊……
手中紧攥的牛皮卷轴,此时变得滚烫。
“先谢过……成小姐了。”
——
天高云淡,铜锣声在一望无际的土地回荡。燕燃月马鞭落下,腰身一起劲,乌骓噌得一声,一骑绝尘,领先所有马匹,率先没入浓墨般的密林之中。
密林外围还得见些许天光,愈往深处去,可见越少,燕燃月在分叉路口渐渐放慢了速度,一条较宽,也较为亮堂,可偏偏是条向上山路,未知事物便更多。
燕燃月选的那条较为狭窄的平路,道路崎岖,坑坑洼洼的,石块较多,怕惊着马儿,燕燃月小心用缰绳带动着乌骓,指引它方向。
渡过这一条道后,又是数不尽的岔路,不过她隐隐觉得脱离外围,正式往林内钻进。习武之人的耳朵比眼睛灵敏,西北方十步有余处的草丛里发出簇簇的动静。
她挺腰张弓,聚精会神,纤长的双指在听到下一声时瞬间脱离,羽箭离弦,正中猎物,瞬间毙命。
“是只山鸡啊,还挺肥的,可以给大红豆加个餐了。”
圣上恩赐,可以将猎物带回家中。
此处飞禽走兽多为围场原有,放生的御兽也多为兔子野鸡,毕竟都是世家官宦子弟,空手而归面上也挂不住。
燕燃月将山鸡提溜起,丢入乌骓马鞍旁的箩筐中,又翻身上马,继续朝深处而行。
燕燃月骑的飞快,所到之处四周空无一人,可以安心判断方位,但越往里走,似乎越杂,不知从何时起,相同的地方已经来过两三次了,她徒生了这烦恼,用马鞭在树上留下轻微的痕迹,又继续前行。
而她后面那些入林的,似乎并没有很平静。
为了防止众人结群抱团,守候在密林前的骑射师傅会给他们安排不同的入口,确保独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坐骑。
江绥绥算是最后几个进入密林的。她似乎并不焦虑,往里走了一会儿,确保无人,便借着些许光亮打开了牛皮卷轴。
根据入林时观测的景象,她轻而易举确定了自已所处的位置,在地图上演练了许多遍,最终确定了一条最短的道路。
这条路较为偏僻,也许会远离大部队,但胜在直路多弯路少,不用频繁转角重新确定自已所在。
她沉沉心,于是在依稀看见同窗身影的岔路口,果断往另一条罕无人迹的狭路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