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孟兄与燕二小姐同窗一场,他们遭遇不公待遇出手相助,人之常情。”
江斐恭敬接过,收入怀中。
自欺欺人,李繇笑意不减。
“男欢女爱亦是人之常情。若你父母不同意,你大可以来找本王,本王自会做主帮你。”
江斐后退一步,并没有回应他的说辞。
“殿下没有吩咐,江斐先告辞了。”
江斐展臂致礼,转身离去时却听到身后李繇离开椅子。
他提了几分气力,高声郑重说道:“江斐,今日本王权当没听见。你还年轻,要知道,很多决断不能做的太早。日后,想明白了也好,需要任何帮助也罢,我徽王府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江斐并没有回头,挺直腰身向长廊尽头走去。
李繇轻叹着回到位置上坐着,正欲添茶,忽然变了神色,止不住剧烈咳嗽,声声撕裂,好不容易平喘,却见镜中自已捂嘴的手掌,满是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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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毅侯府。
彻夜忙碌后,燕家兄妹二人终于是赶在天明以前回到府中。燕燃月体力透支,沾床倒头就睡,只是梦中睡得并不安稳,让红豆和芋头二人很是担忧,轮流陪在身侧。
相较之下,燕羲楼入梦却很平静。
梦中他一身银铁铠甲披身,手执将士才可使用的陌刀,胯下骑着身高足足八尺的踢雪乌骓,通体油亮似黑绸,而他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士兵。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自小的愿望便是参军报国,这样的梦他曾做过无数次,早已见怪不怪。
可这一次的场景,似乎有了巨大转变。
他左后侧有人策马而来,在即将越过自已时,单手缠住缰绳提起马头,使之与他的踢雪乌骓齐头并进。
而她也与自已并肩而行。
这是他梦里不曾出现过的倩影,英姿飒爽不让须眉,金棕色的长发编织成一缕缕麻花,束缚在身后。
唯独看不清她的脸。
“西部各州与崇国交界处是连绵荒山,有传闻其间埋有一两可值万金的石漆,西部各州对此虎视眈眈,我们若不介入,后果不堪设想。”燕羲楼道。
“放心,他们抢不去,我这不就来帮你了,就像多年前一样……”
燕羲楼不解:“什么多年前……”
“你忘了吗,多年前在地牢里,你我也曾并肩而战。”
“你好好看看我的脸,你真的把我忘了吗?”
燕羲楼凑近些看,那霜色旖旎充斥全部视线,下一瞬眼前清晰看到的,是他床榻顶端的镂空木雕纹样。
他的梦醒了。
他并没有睡够,于是头异常疼痛,仿佛有一双巨手撕扯,他预备翻身下床洗漱练功,却在侧身后噌得坐起,睡意全无。
有人搬了把椅子在他床前坐着,她双腿盘踞在太师椅上,坐姿很是放荡不羁,见燕羲楼醒来,雨后玫瑰般娇艳的脸庞展露笑意。
和那片旖旎中的脸逐渐重合。
“你醒了?”
“醒了……”
燕羲楼坐直了身子,垂眸看见自已里衣半开,几乎是暴露于人前。他一边咳嗽缓解尴尬,一边默默整理仪表。
麦色的皮肤隐隐透着绯粉。
“你怎么在这儿。”
昨夜,她与友人们分明被江斐带走。
“我?我来给你送药。”洛根塔娜指了指燕羲楼的右臂。
昨日进入斗场前,燕羲楼从衣裳上扯下干净的一条,粗略地包扎着,可后面因打斗又二次撕裂。
“家中有金疮药……”燕羲楼的眼神短暂在她脸上停留,却又躲闪,望向床角。
下一瞬,燕羲楼眼中她的衣角逐渐放大……洛根塔娜直接爬到他的床榻之上,伸手要来解他的衣带。
“你这是做什么?”燕羲楼只觉浑身滚烫,频频后躲却被抵在床角,无路可逃。
“跟你说了,你们中原人的伤药不如我们北狄的好用,我给你上药!”洛根塔娜见他不肯就范,内心有些烦躁,“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狗屁亲不亲的,我又不是要亲你。你抓着衣服干嘛,就你个毛没长齐的中原小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燕羲楼忽然顿住了,指尖松下褶皱的衣服,任凭她脱下自已的衣衫,袒露人前。
“没什么……可看的吗?”
“没什么可看的,在我们北狄,随处可见。”
外头分明晴空万里,可燕羲楼的的确确听见一声霹雳,乍响于胸膛,似乎有块石头碎成八块。
他粗枝大叶,也就没有发现她浓密头发下,泛红的耳垂。
虽说胸膛一事在北狄很是常见,可靠这么近,也是洛根塔娜生平二十二载第一遭。
燕羲楼比大多数中原男子都要高大健硕,却又不是北狄摔跤勇士追求的魁梧雄壮,他的宽肩窄腰,沟壑分明,一切恰到好处。
洛根塔娜回神后,自觉羞耻。自已方才这是对这中原的小男子入了神,他眼角尚且青涩泛红……似乎比自已小上几岁。
她用北狄话骂醒自已,又用极快的速度替他拆布条,又小心朝那可怖伤痕上涂抹着她从使臣那儿讨来的草药。
“……”
洛根塔娜感知到他肌肉的紧绷。这草药出奇的有效,唯一的缺点就是药汁渗入伤口时有强烈灼烧感。
“你忍着点。”
她见燕羲楼脖颈生了汗,却一声不吭,倒也敬佩。这伤拜她所赐,于是脸凑近他的臂弯,轻轻吹着凉气。
“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推门而入的正是燕朝。
昨日平白被江斐抢去所有功劳,他散漫惯了觉得没什么,可手底下的金吾卫将士们或多或少有些怨言。
他不想惹一身不愉快,索性告假一日,顺便留在府里照看受伤的一双儿女。
他推开门,却见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自家儿子赤裸着上身,一副被人辱了清白的小家子模样,而洛根塔娜郡主正从他的床榻上翻身而下,像个没事人那般。
燕朝想了想,还是关上了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同慈欢成婚前连牵手都是偷偷摸摸的……”
燕朝退出去几步,转念一想,此事再如何都是人姑娘受了委屈,于是撸起袖子进去要教育儿子。
尚未推门,门却自已开了。
“侯爷您误会了。我给世子送药,顺带来拿走这个。”
她晃了晃手,一枚狼牙吊坠从掌心落下,她留下的信物。
“如今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我就回厢房去陪着苏娅了。”
“郡主慢走。”
燕朝看她如此镇静,想来真是自已多虑。
他的祖母可是彻彻底底的北狄人,她说北狄民风强悍,喝开心了幕天席地都是有的。
赤裸半身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羞涩之事。
倒是应该教导羲楼,男子汉就该大大方方的。
“爹,你刚才管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