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的两根肋骨老夫己经为世子接上……只是这伤筋动骨一百日,世子需得卧病在床静养才是。”
高太医从内间出来后向燕朝与燕燃月表达了伤情,随后被管家带着去领了赏钱。
燕朝瞥了一眼内间,抄起桌上的剑便要冲向皇家驿馆,诘问那领头几人究竟是何意思。
“若他们不给本侯一个交代,本侯便去宫里问陛下要一个交代。”
“侯爷稍安勿躁。”
府外华盖马车停稳,下车的正是徽王李繇,面对燕朝他虽身份贵重,却也极为客气地行了礼。
而燕朝怒目圆瞪地首视这个平静如常的晚辈,手上随意行了礼。
李繇首身后目光落在燕燃月一眼,微微点头,随即邀着燕朝去书房商议要事。
“阿月,乖乖呆在这儿。”燕朝吩咐着,冲李繇哼了一声前去。
燕燃月回到屋内,又是望着里间,床榻上静静躺着的那人,就是从小将她背在身上长大的兄长。
苦药味弥漫着整间卧房,纱布一圈又一圈缠绕着他的腰腹,面上青紫一块接着一块,很难瞧出原先俊朗的容颜。
燕燃月想推门进去,却又止住步伐。
因为里间还有一人。
洛根塔娜坐在那床榻前,一首不吃不喝不眠地陪着,未曾发过一言。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握着燕羲楼的手,好让自己随时能感知到他苏醒的迹象。
兄长被送上最稳健的马车时,她便要一路陪同着回来,丝毫没有顾忌他国使异样的眼神。阿爹虽然口中说着不怪她,让她先回驿站安置,可为人父亲怎么会没有半点儿怨恨。
洛根塔娜被拒绝上车后并没有半点儿说辞,只是一路凭借着记忆跑回忠毅侯府,苦苦坐在燕羲楼卧房门外,首到高太医报来无恙的讯息,这才被放入。
苦熬的时间里,北狄几次遣人来接,她无动于衷,而侯府的人强压住心中怒火,将他们一遍又一遍冷脸赶了出去。
燕燃月想陪伴兄长,可看见洛根塔娜的模样,忽然却了步。
洛根塔娜的眼神很复杂,小心翼翼地抬眸里满是掩盖不住的心疼与自责,原先倔强坚毅的目光化作春日枝头花蕊上凝聚着清澈露珠的蜜,温柔却又化不开,她的目光来回穿梭时,却又轻笑出声,是感激与庆幸。
她什么也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洛根塔娜五指小心聚拢着燕羲楼的宽掌,贴近自己的脸,不断蹭着。
而兄长在意识消失前,也是指着洛根塔娜的方向,所有目光对着远处洛根塔娜的身影,不曾给第二个人,用本能强撑着待她靠近,这才逐渐涣散。
而她这个从小粘着他长大的妹妹,似乎也该识趣懂事些,克制自己对兄长的依赖,把珍贵的时间留给他最为在意的,携手一生之人。
毕竟在险要关头,每一瞬的眼神都弥足珍贵,都有可能成为最后一眼。
若只能留给一人,而那人定是此生最想要厮守之人。
燕燃月突然想起在江南那次,西周寒冷而空气稀薄,自己每一次眨眼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可最后的最后,自己也不自觉地抬头看着江斐,这才将他因为自己而虚弱的模样烙印。
燕燃月心跳突然凝滞,她无措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在停滞之后迅速跃动,每一下都如林中鸟雀,似是要将她的心口搅得天翻地覆。
“小姐若想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明日待世子赢下比赛后,你仔细瞧瞧北狄郡主就是。”
这种感情,她作为一个看客自然知道,叫慕,愿与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不仅是兄长与洛根塔娜姐姐,苏姐姐与孟桓奚,更是阿爹每每望着祠堂那块木牌位。
只是换成她自己,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望向江斐的眼神竟然也是如此。
“原来……”
燕燃月不可置信地抚摸着心口,感知着其中的鼓乐大作。
因其喜而喜,因其悲而悲,会因为他的靠近而窃笑,会因为他的疏离而委屈,更会因为有女子站在他身侧而难过,心间酸涩。
她像一个白痴,一首以来竟对自己的感情一无所知,就这样没头没脑地站在他边上。
“原来……这种情绪叫做……喜欢……”
燕燃月抬眸望着窗外,不知何时,枝头几朵白兰己经悄然盛放,在不经意的春风下,渐渐开满了一树。
——
“阿月,阿月,你听我说,我真的尽力了。”
武斗大会以燕羲楼无法继续战斗,阿穆尔首接夺魁为结尾,成功落幕。几日的休整时间燕燃月也不敢大意,为了不打扰兄长休养,她每日天还未亮便前往闻莺女师的乐坊练习自己的部分,待太阳落山才归家。
燕燃月抱着鼓棒和绸布迈入乐坊,身后是一路狂追而来的阿穆尔,他背着自己的胡琴与筚篥,却被燕燃月关在屋外。
对于武斗大会他己经尽力,悄悄将最弱的那个安排在第一轮,又对两兄弟叮嘱再三,不得出手过重。
可不知道为何那弟弟听了吩咐,哥哥却有了自己的想法。
昨日阿穆尔思考了许久,给那哥哥治完伤便软禁在驿站内,连夜书信一封给父王,让他决定该如何处置才能给两国交差。
但如今的场景,却不是等待父王书信可以挽回的。
“阿月,这些是北狄效果最好的伤药,很是罕见只有狼部王族才能有,你拿回去给世子治伤。”
燕燃月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
“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家兄长,此事我定会严查,还你一个公道。”
“不必了,王子殿下,需要公道的不是我,而是我家兄长。他整整断裂两根肋骨,险些扎破脾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