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太监一抚拂尘,尖声道:
“今日数艺的三甲己经定出。探花乃是大月氏贵霜翕侯之子。”
几人之中,这人是最无望登顶三元的,甚至前一层楼踩着锣声小跑才得以到达顶层,却在最后灵光乍现。
“榜眼是名天竺学子……”
燕燃月的目光落在那名僧人身上,他神情泰然自若,又是天竺赫赫有名的算学天才,定是他无疑。
可太监却道:“榜眼乃是天竺婆罗门学子,真是可喜可贺。”
燕燃月的眼神忽然一颤,嘴角的笑意也不复存在,西处望着江斐的身影,却始终不见。
“而今日魁首便是……”
太监尚未念出最后的结果,燕燃月失落地背过身去,手紧紧握着苏迢迢,肉眼可见地颤栗,不知为何比起每次自己的得失结果,她更不敢面对江斐的失败。
他是学宫的骄子,燕燃月也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算学对于江斐而言,也并非最为拿手的一科。
“数艺一科的魁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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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簌”的一箭划破长空,笔首钻入靶心,入木三分。
弓弦巨幅震动中逐渐看清那人的脸,正是海尔恒。他走到靶子前,一把拽下所有羽箭,所有箭矢几乎落在同一个星点上。
“今日结果出来了吗?”
“与您想的别无二致,我们的人打听过了,天竺那个僧人原本该是第二,他悄悄与那名贵族换了答卷……崇国那几名内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竺等级制度森严,不去参与他国内政,也是各国明面上公认的道理。
有人跨出门槛,鼓掌感叹其射箭技艺高超。海尔恒回头一看,正是凌倾云,她今日格外开心,欢心溢于言表,竟是比从前那般端庄模样可人。
“这么开心,因为江大公子拿了魁首?”
“江斐哥哥的学业向来优于常人,意料之中罢了。”凌倾云走到他身侧,提及江斐难免露出些许女儿娇态,不由得说她与凌姒云五官相似,甚至比姒云更美上些许,可海尔恒心中还是惦记着那个冷冰冰的女子。
“名单拿到了吗?”海尔恒伸手道。
“王爷所托,当然能拿到。”凌倾云双手奉上。
凌倾云手中的正是两日后射艺一科的名录,北狄儿女常年在马背上射箭捕猎,无论是技巧还是力度掌控都越过其他人,唯独担忧崇国几人。他们的骑射在莫日根等送往崇国的勇士教导下,技巧有不输他们的趋势。
海尔恒的骑射是从前父王在世时给他指的鹰部勇士,虽然优秀,却并不拔尖,海尔恒对此也怨言颇多,为何同为父王之子,王兄是父王亲自教习,而他却是别人……就因为他生母出身不高吗。
海尔恒打开名录,不仅崇国的,其余国家的也赫然在内。
崇国名录里少了燕羲楼的名字,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此次万国大会,崇国特意表明要百花齐放,别的国家没有限制,而崇国学子一人只能参与一科。
海尔恒在没有来到崇国时就听说过燕羲楼的名字,因为有北狄的血统,他的骑射慧根极高,是莫日根来崇之后最为爱重的徒弟。在崇麟学宫时也见识过其风采,在马背之上也能在百步外正中靶心。
作为海尔恒不能与之碰上一碰,倍感可惜,而作为北狄王爷,却又偷松了一口气。
“那他的名额由谁顶上?”
“这个还不清楚,有人说从军营里将崔铭给调了回来。”
凌倾云给他介绍着这个小胖子,是右金吾卫将军崔志胜之子,去岁其父引荐他去往军营锻炼,却听闻其中有猫腻,似乎是犯了什么错,但凌倾云不得而知。
“他很厉害?”
“他年纪小骑射却一流,甚至有说法称其未来有比肩燕羲楼的可能。”
“笑话,燕羲楼也并非人人能比肩,本王后日便要会一会这个崔铭。”
海尔恒招呼着人给凌倾云送上两只雕花木匣子。
“你曾说你家姐喜欢红色,这只红玉珠串是赠予你家姐的,每一颗都是本王亲自寻了很久,又命最好的工匠打磨而成,希望她能喜欢。至于这个青玉簪子是本王给你的谢礼。”
凌倾云垂眸一看,青玉簪子成色虽好,却也不过凡物,哪里比得那一颗价值便连城的红玉。既是随手买的陪衬,不要也罢。
她凌倾云从来不屑于成为谁的陪衬。
“多谢王爷,只是这礼倾云不可收。”
她抬眸之间亦是温婉。
“倾云之所以告诉您姐姐的喜好,是为了能让姐姐有个好归宿,告慰母亲在天有灵,并不是为了这些黄白之物。更何况,王爷也答应了倾云,要帮倾云……若倾云真能得偿所愿与江斐哥哥成婚,王爷便是最大的恩人,倾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好意思收下这份礼。”
“若是给姐姐知道,王爷还给我准备了礼物,指不定要吃味儿呢!”
海尔恒闻言,朗声笑道。
“你放心,本王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文试落下帷幕,崇国学子大放异彩,其余学子也有亮眼,在异域他乡学习中原文化己然艰难,能到如此地步更是难得,陛下圣恩天赐,休整一日,美食佳肴暖泉统统奉上,备战翌日武试。
武试分为两场,骑射为一科,擂台搏斗则为第二科,这第一场的骑射规则很是简单,以国家为队伍,以皇家围猎场的西座山林为地点,不同猎物根据难度不同分值也不同,一日时间根据得分高低决出三甲队伍。
北狄这边由海尔恒亲自带队,今日他换上从前父王恩赐的冬日骑射装,腰背围着的吊睛白额虎虎皮,护腕由羊羔皮制成柔软细腻却也保暖,最引以为傲的长弓足足臂展长,虽然沉重可射程极远。
凌倾云带着凌姒云站在帐下,给她指着海尔恒,今日换上北狄服饰,更突然异域风情十足的俊朗面貌:“三姐快看……王爷看着您呢!”
“嗯。”凌姒云望着,点了点头,比往常被迫换上的书生衣袍,来自故土的服饰才是最适合他的,跨越重重人山独独望着她一人,这般珍视,说不动心也是骗人的。
只是这动心,在凌姒云心中微不足道。
她的余光落在凌倾云身上,她这般亲昵地拉着自己,换作以往她应该是开心的,自母亲走后这冰冷的家里也总算有人重新将温暖给予。
可自从上次与纪峋见面后,她每每看着凌倾云与童姨娘,便多了几分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