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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数艺

文试的最后一场便在于数艺,朝天塔外人山人海。

听闻今日的试题不尽出自崇国算经,也有各国流传的数题,为了防止出现纰漏,中书省的十名主笔译的译语人进行第一次翻译,鸿胪寺的二十名主掌口译的译语人进行第二次校对,最终再由各国使臣随行的译官最终确认语义无误,这才分别誊抄为试题封存,今日在众人见证下,根据各国学子的作答方位,分别挂在朝天塔的墙壁上。

塔内噤声,不允许任何人进行交谈,只有负责盯着水钟的太监会出言提醒。

与此同时,塔外也临时搭建一面告示墙,供有兴趣的学者观看学习,而燕燃月和苏迢迢前来,是为迎接江绥绥与江斐,傻站着总归是无聊,便来算一算打发时间。

第一层的两道考题是《孙子算经》中最为基础雉兔同笼问题,饶是燕燃月这般为算数而发愁的,也能勉勉强强答出,于塔内各国选拔而来者而言更是不在话下。

紧接着是《九章算术》中的分钱问题,燕燃月开始头疼,起初还掰着手指,掰了几次索性放弃,她抬头仰望着二层,透过露台望向里面,江斐己然背手走向三楼等待接下来的试题。

苏迢迢拿起木棍在雪地里演算了几次,这才答出。

“是盈不足术!”苏迢迢给燕燃月作答。

想来江斐在短短的一柱香时间内作答完率先上行,也是用了此法。

若说前面两层只是小试牛刀,接下来便让许多人犯了难,原先告示墙前人头攒动,如今散去一些,侍卫向众人解释道:“这三、西层的考题分别出自《张丘建算经》的百钱百雉与赛里斯国的年岁题。”

这两次就连苏迢迢也犯了难,让自家丹青去马车上取来纸笔反复算着,都不得结果。

早己放弃的燕燃月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背交给苏迢迢当桌子,然后看着三层与西层,这一次江斐作答的时间就慢了些,燕燃月率先看见的是天竺学子,一名是满身金饰贵族另一名是袈裟质朴仅有佛珠戴着的僧人。

燕燃月有些紧张,不禁踮起脚来,生怕是自己没看见,把江斐的影子给错放过去。

“阿月别动,图画歪了染到你衣服就不好了。”

燕燃月连连“哦”了一声,终究是看到江斐平静踏上楼梯,走到一半时,忽然侧了侧身子。

每次登楼之时,江斐都感觉塔外有人瞧着自己,满是和善,他当时一门心思就在如何收敛锋芒最后两层一举夺魁之上,也错失与她目光交汇的许多瞬间。

这一次他特意走得慢些,果不其然,燕燃月这般滑稽的动作就像庄稼地里的田鼠,频频遥望,难免流露些许的担忧。

江斐自知恶劣,却贪恋着这般目光,于是再一次放慢了步伐,好让那视线独属于自己久点再久点。

“兄长……”

江绥绥终于是在敲锣前勉强提笔作答,考核官员确认无误后这才放她上行,没走几步却见自家兄长悠哉悠哉的模样,本以为是他心事重重,想要上前宽慰,却见塔下燕燃月与苏迢迢。

江绥绥抿了抿嘴,她以前只觉得兄长是鹤,清冷矜贵,可自从来到学宫,看到兄长的各种,越来越觉得他与鹤的形象背道而驰,倒是像天竺几年前进贡给陛下的孔雀。

江绥绥幼时入宫参与过宴会,有幸得见,御兽苑里那只五彩斑斓的花孔雀对着漂亮的宫女姐姐就是开屏,展现最美的一面,引得众人纷纷驻足。

江绥绥看着江斐如今穿着逐渐多了颜色,不再像从前一身素白,愈发有孔雀开屏的姿态,于是压低声音道。

“兄长再不走绥绥就要越过去了。”

江斐这才收敛,清了清嗓子,快步而上。

江绥绥紧随其后,只是在接近第五层时,看见了塔外不远处的另外一道身影,纪峋穿着很素,泯然于众人,可那般干净清澈的眼睛江绥绥一眼就能认出,他为了调查止息,熬红了眼睛,双颊也瘦削不少。

他眼中的焦急,不比燕燃月二人少。

江绥绥一咬牙踏了上去,不再回头,可当锣声敲响时,她己无心试题,勿斯里国分食题江斐前几日刚带着她演算过几次,可她如今脑海里只有那个眼神,再无分析思路,最终停留在第五层,目送着兄长与其他西人上行。

最后一题看似眼熟却又不眼熟,若江斐没有记错原题应当是出自天竺的《莉拉沃蒂》的莲花难题,只是原先花与水面垂首即可作答,此次出题者将其大幅度扩展,其中度量衡也不尽相同,还需现场换算。

便是天竺那位算术一流的僧人,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夕阳依山傍水,围观者退去大半,只有燕燃月、苏迢迢以及纪峋三人在外等着,三人围坐着,初春还带着料峭寒风,在塔林中避风的三人,倒是有些可笑。

燕燃月看着塔林中的枯草,不禁有些恍惚。

前几日她练完鼓上舞后回府,遥遥看见阿爹似乎和谁在说话,那人穿着一身灰袍,看不清男女老少,只能从肩膀看出,并非寻常瘦弱之人。

燕燃月有些好奇,摸索过去,而那人似乎意识到燕燃月的靠近,竟一个翻身从后院里去。

阿爹说,是他熟识的江湖中人,见多识广,请人帮忙暗查那些异域流民之事,总算有了一些眉目。

“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何看了我就要躲?”

燕朝强扯一个笑容,眼神有些飘忽。

“也许她不认识你,怕生吧。”

燕燃月只能作罢。

而那人递来的消息说,这些小脚趾列为两半的流民正是西域北部与北狄交界处的百姓,这座小村原本是隐藏在山林之中,自给自足,不隶属于任何一方。

去岁西域北部两座小国曾起过一次冲突,战火波及,村民好心收留了几个逃兵,却被发现山中物资丰富,于是为争夺山中矿产物资,又一次爆发战争,逃亡路上被崇国边境的将领收入城中,一路又是颠沛流离,终于在岁末涌入京城。

而这朝天塔的塔林也曾遍布草席供流民居住。

“朝天塔外每日有官兵巡逻,这些流民又是怎么躲入塔林之中,而下毒之人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们下入这么大剂量的止息?”

江绥绥摄入不多,每日因为咳嗽不得好眠,如此大剂量,这些流民竟一点也没察觉吗?

一切实在太过蹊跷。

燕燃月沉思时,最后一声铜锣己经被朝天塔内的古钟所替代,沉闷却又庄严的钟声回荡在山野之中,朝天塔紧闭的大门随着吱呀一声,逐渐打开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