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许久,燕燃月终于是寻着机会翻身下马,把手中的缰绳抛给候在一旁的马夫,让他牵着替自已再带凌倾云走两圈。
苏迢迢和崔铭早已候在树下,苏迢迢雪白的小脸已然晒红,用帕子蘸着崔铭替她新打上来的井水。
“不是说出门前抹了珍珠雪肌膏吗,怎么还会晒成这样……”
珍珠雪肌膏是如今京城时兴的美容养颜圣物,据说抹上后不易被阳光灼伤娇嫩的肌肤。
燕燃月捧着她的脸仔细看着,很是心疼。
“想着不能考个垫底,不想给外祖丢人,这才练得久了些。”苏迢迢回以宽心的微笑,她目光似乎游离片刻,忽而又看了回来,小声道,“阿月,今陪我上街一趟可好?”
燕燃月一想起上个月,心中不免后怕。
“我的珍珠雪肌膏用的差不多了,总是寻不着时间出府,今日难得,好阿月你就陪我去嘛……”
燕燃月拗不过她,只能应下。
“苏姐姐,燕姐姐我也要去!”
“不行!”崔铭刚出声,苏迢迢便驳了回去,“这是女子去的地方,你还是回家去吧。”
崔铭嘴微微,点头作罢。
钟声响起,贺兰先生也不久留众人,只是说着若有愿意练习之人可再留半个时辰。
燕燃月同苏迢迢离开时,遥遥得见还有几人留在骑射场,其中除了方才学的有些苗头的凌倾云外,竟然还有成鹤仪等人。
燕燃月心跳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无奈苏迢迢催促得紧,只能转身离去。
卖珍珠雪肌膏的那家医馆名唤百草堂,堂内有三位大夫坐诊,其中为首的那位原是宫中太医院出身,研究了一辈子的驻颜术。
苏迢迢说,因为这秘方不外传,所以医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次来看诊配养颜膏只能一人进入,于是燕燃月听话地呆在门口,四处逛逛,打发时光。
只不过等久了,她也有些饿了,大老远她就闻到从那家包子铺飘来的香味,今日卖得似乎是梅菜包子!
寻常包子铺的梅菜都用芥菜腌制装坛,而这家不同,他们采用白菜来做,口感更嫩,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搁点糖进去共同腌制,鲜香味甜,夏日食用梅菜,生津开胃解暑热。
燕燃月自已买了个,又给苏迢迢和父兄带了几个,秉持着有福同享的原则。
她边往回走边咀嚼着口中的梅菜包子,只是等了许久没等到苏迢迢出来,却看见了成鹤仪等人,她们洋洋得意地朝着百草堂走来,笑得很是张扬。
听到她们口中似乎说着什么,掂量自已的身份,嫡出庶出有别之类的话。
燕燃月的阿爹只有娘亲一个妻子,从未纳妾,所以自小她对所谓嫡出庶出并没有很在意,直到进入学宫后,才明白这所谓嫡庶,于旁人家而言是一道极难越过的坎。
“这不是燕二小姐吗,怎么也来这百草堂了,莫不是突然开了窍,也想寻求这美容养颜之术。”
燕燃月不想因她而坏了自已兴致,只是强扯一个微笑,转过头去。
但成鹤仪似乎也不恼燕燃月,她倒是在她身侧停住了脚步,苦口婆心道:“今日我心情好,也想劝燕二小姐一件事。自古嫡庶有别,那些小娘养的人终究和咱们这些正房所出是不同的,与她们交好,只会自降身份。”
“我看未必。谁说侧室所生就一定低贱,有些时候正房所出也未必就高贵。”燕燃月不愿多费口舌。
成鹤仪却罕见地笑出声。
“燕二小姐没经历过,也许不知道,我家中倒是有几个庶出的妹妹,惯会伏低做小,想讨父亲怜悯越过我去。我言尽于此,若燕二小姐听不进去,且当我没说。”
燕燃月并不知道她口中说的是谁,也没兴趣知道。
“多谢成小姐。”
成鹤仪笑叹一口气,见她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带着几人往百草堂内进去。
“等等。百草堂看诊不是只能一人入内吗?”燕燃月柳眉微蹙,虚拦成鹤仪一把。
“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来的这等规矩?”
她……被骗了?
燕燃月心怦怦一跳,暗道不好,连位置上的梅菜包子都抛之脑后,噌得一声蹿进屋内,直奔看诊的内间而去。
看诊处需要通过一条走廊,走廊一侧连着后院,阳光极佳,是晾晒药材的绝佳之处。
燕燃月无心留意地形,心中情绪异样,有几分生气,责怪苏迢迢的欺骗,更有几分怨念,苏迢迢利用自已究竟为了什么?
有什么话是不能和自已说的。
她不解,在拐角处一个不留神与一人撞了满怀,那人手中的药包撒了满地。
“对不住,对不住……”
燕燃月连忙替他捡着,还回去时才看到了他的脸。
“孟桓奚?”
“小姐认识在下?”
岂会认不出,他这一身青绿长袍,与曲水流觞那日所着一模一样。
心中千丝万缕似乎汇聚在了一处,前因后果似乎在她脑海中成了闭环。
那日曲水流觞宴时她就觉得苏迢迢有几分不对劲,似乎隐瞒着什么。
今日又是相同的感觉。
燕燃月有几分眼红,将满地药包似有怨气般砸在他怀中托盘上,沉声道。
“苏迢迢呢?”
孟桓奚嘴角抿了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摇了摇头,回答她:“谁是苏迢迢?”
他……不认识苏迢迢?
燕燃月怔了下,脸色微变,随即笑出声来:“你不认识苏迢迢,那她来这儿做什么?”
“来这儿的……不都是为了看诊买药吗。若小姐没有旁的事,在下还要去送药,麻烦借过一下。”
孟桓奚回答平静,神色中没有半点波澜,言语很是有礼,寻不出半点纰漏。
孟桓奚端着托盘,侧身掠过她,向着后院离去,在推开后门的前一瞬,停下脚步。
他认真整理着衣冠,确认无误后,这才跨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