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真是宠她太多,即便不舍,今日之事也该给她些教训。
“诶呦呦,兄长打人了。”
“不打醒你,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燕羲楼语气严厉,但还是担心自已下手过重。
燕燃月笑眯眯地拽着他的袖子,说道:“兄长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不生气了可好?阿月发誓,从此以后不会再以兄长之事为赌注。”
“这次阿月自知鲁莽,只是遇着兄长的事情,阿月也不能置之不理。阿月打小儿便知道兄长待我极好,是全京城里最最好的兄长。如果今日给阿月两个选择,要么承认兄长不如江斐,要么将娘亲的遗物交出,阿月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的。”
燕羲楼在这瞬间忽然酸了鼻尖。
妹妹牙牙学语时,学会喊的第一个人便是“哥哥”,那时他兴奋地在家中胡乱打了五六套拳法。母亲离开后,也是他每日坐在她的榻前,给她念书,虽然念不了几行,自已先倒了下去。
燕羲楼扭过头去,不想让妹妹看见自已的失态。
“你总归是要嫁人的,以后该为你选择什么样的夫婿才好?”
燕羲楼叹口气道。阿月的童年是缺失来自母亲的慈爱的,所以在教养阿月的时候,自已唱白脸,爹唱红脸。正因如此,在阿月心目中兄长便是全世界最好男子的形象。
若以后的夫婿不如意,又当如何是好。
“嫁人,那是很久远的事情。再者说来,倘若阿月未来的夫君不如兄长八分,这人不嫁也罢!”
燕燃月咂咂嘴,双手环胸。
“胡闹,女儿家怎么能不嫁人?”
燕羲楼被气笑了。
“怎么就非得嫁人了。兄长都说了成亲便要找心仪之人。若没有心仪的,那我便出家当姑子去,日日青灯古佛,为大崇为燕家祈福。”
燕燃月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又道:“不过我瞧那些比丘尼日日食素,面色蜡黄,兄长肯定也不舍得阿月吃苦,所以呢,阿月以后还是赖在家里比较好,让兄长和未来嫂嫂宠着我。”
“怎么又回到我身上来了……”燕羲楼无奈却也宠溺。
燕燃月一副恶作剧得逞,狡猾地笑。
她掀开车帘查看途径何地,遥遥望着牌坊外那十字口处,有一气派豪迈又不失典雅的府邸,高悬牌匾赫然写着江府二字。
府门正在闭合,她从渐渐缩小的缝隙中瞧见了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是江斐,而他身边与她并行的,是方才的女子。
“这是都接回府用膳了啊……看来好事将近。”燕羲楼也凑到窗前瞧了一眼。
“是啊,郎才女貌,甚是相配。”她道。
而在江府门后,江斐似有预感地顿住脚步,可回头看着影壁前,一片空空荡荡。
“江斐哥哥?”凌倾云唤了几声,这才将他唤回深思,她语气温婉似又带了几分暧昧嗔怪,“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来人,带凌五姑娘去母亲那儿吃些茶点,我随后就到。”
凌倾云伸手想握住他的衣袖,却捻了一场空,江斐步伐加快,几个转身已然消失在她眼前。
他站在江绥绥门前,轻叩她的门。
“兄长?”江绥绥开门时很是意外,“你不是陪凌姐姐去附近书铺逛了吗?”
说是陪,不如说是江绥绥故意而为之,她假意说着在书铺有中意的诗词,又在临了时说着身体不适,先乘马车归来,好给二人漫步独处的机会。
“你要的东西。”
江斐从袖中将那册诗词交在她手中,这册诗他拜读几页便合上了,用词表述皆是无病呻吟,这向来是绥绥最不喜的,聪明如江斐又岂会不知道江绥绥的想法。
江绥绥故作欣喜接过诗册,却看到江斐忽然摊开另一只手。
“兄长这是……问我要钱?”
这可太奇怪了,往常同兄长出门,无论她看中什么昂贵首饰,都是由兄长付的钱。
“亲兄妹明算账……”
江绥绥有些无语,正要回屋内找银两,却江斐阻止,只听见他说。
“不要钱,要这个。”
他食指所指的,正是她刚刚戴在手上的那条玛瑙红绳,燕燃月的那条。
“这是我赢来的彩头……”
“这是你未经我允许,擅自拿我当作赌约赚来的彩头。”
江绥绥有些吃瘪,闷声照做。
“兄长这是要还给那燕燃月?”
江斐凝视着手中的玛瑙红绳,反手放入袖中。
“愿赌服输,她亲口所言,为何要还?”
这下,江绥绥更为不解。
“凌五小姐在母亲那儿,你去陪着她吧。”
江斐转身离去的瞬间,嘴角扬起,步子似乎也轻快了些,这些就连他自已也没意识到。
从长廊而下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盯着那台阶,良久,唤阿酒道。
“你现在出府,替我去查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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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快,转眼五月已到了中旬,京城的天也愈发热,阳光晒久了,肌肤也稍有灼热感。
今日乙殿众人离开了四四方方的学宫,来到定兴坊的一家民间骑射场学习射艺,在此等候许久的正是授课的贺兰先生,那位来自北狄的勇士。
许多年前,贺兰先生随北狄使臣来崇国面圣,与崇国学子比试技艺时,展现了他马背上百步穿杨的本事,被陛下一眼相中,以大量茶叶和锦缎作为交换,再赠以贺兰先生良田与府邸,北狄王这才忍痛割爱。
他身着干练的骑装,正坐在马背上,他将袖子挽起,古铜色的肌肤上刺着北狄鹰部的图腾,他如今刚过而立之年,可满头蜷曲的棕色长发间已然生出不少华发。
他有一双雄鹰般的眼睛,他骑着马儿悠哉踱步,环顾这群乙殿的学子,大多尚不及马腿高,细胳膊细腿,很不健康。若是在他的家乡,他们的父母亲都要被部族族长押了去训话的。
他笑声爽朗,用他一口流利的官话道:“今日来的那么齐,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往常这些学子中约莫有四分之一的人嫌骑射艰苦,不愿前来,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回面。
“看来,你们对于那件事,还是很在意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