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不轨之徒？”江斐顺着她的话低声念着，目光环视周围，有些不在意道，“这席间，燕二小姐觉着，谁更像心怀不轨之徒？”
“我……”没有确凿证据她不能乱说，她想着如何解释，却惊觉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地投来仇视目光，让她后背一阵恶寒。
仿佛她才是那个心怀不轨之徒。
燕燃月讪讪一笑，退了几步，拉开与江斐的距离。这种眼神她再清楚不过，她与兄长一个随娘一个随爹，再加上她生得比同龄女子高挑，那些爱慕兄长又不明状况的女子常把她当作假想敌。
她可不喜欢江斐。
“你吗？”江斐轻笑一声。
“……此事说来话长，席间有一攀附权贵之人，似乎要挑家世显赫的女子下手，江二小姐孤身一人在楼上坐着总是不安全的，你身为她兄长，还是上心些吧。”
江斐原本并不放在心上，可听她语气不似寻常，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神，如今略有凝重。他将信将疑，却不敢让绥绥冒这番风险，于是唤阿酒将人接下来，并让瑞草魁居的小二加张座儿。
燕燃月见他照做，心中石头落地，步伐也轻盈些，转身便要离去，但江斐又出声留下她片刻，寒凉目光停留在她的背影轮廓。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燕燃月有时候也挺这些读书人刨根问底的心思，似乎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存在个理由。
“没有为何。心中想说便说了，需要什么理由。”
明明很多事情，都是凭心出发。
她双手叉着腰，对于他的问题似乎有些头疼：“如果江大公子非要我找个理由，便是江绥绥与我同为女子，女子总是更能理解女子的不易。”
即使二人之间起过龃龉。
言罢，四周一些敌视的目光似乎散了几分，更多的是感同身受，其中便有方才大放异彩的晟敏郡主。
“这忠毅侯家的二小姐，倒是和传闻中的有些不同。”
晟敏郡主放下茶盏，目光灼灼而去，语气中却不免哀婉：“即便民风相较古时，有所开放，但对女子的约束桎梏还是存在。即便是我这般出生，最后还是沦落到嫁人为妇，深锁后院。”
她话虽如此，垂眸之时闪过一丝光。
“燕二小姐也是女子，就不害怕吗？”
矮几上的茶盏中倒映着江斐的影子，他不经意看见此间的自已，倒是有几分陌生。旁人的事于他而言毫无瓜葛，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可今日他却鬼使神差地管了两次。
燕燃月似乎也没考虑过此事，月眉稍蹙，自言自语道：“长成我这样的，似乎没什么危险吧，再者说来……”
燕燃月看着水渠另一侧的燕羲楼，绽放笑颜：“有我家兄长在，我就什么都不怕。我相信，兄长会好好护着我的！”
燕燃月隔着小桥流水，朝另一岸的燕羲楼招招手，对方也同样回以。兄妹二人，感情甚好。
此间事情已了，燕燃月仰起头朝二楼望去，却没在帘幔之后瞧见苏迢迢的身影，她心中一坠，急切却又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苏迢迢及其婢女，手心生汗。
红豆匆匆从二楼小跑而下，被燕燃月拉至一旁。
“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守苏家姐姐吗？她人呢？”
红豆害怕极了，只敢小声回话。
“方才苏家小姐说茶水吃多了，要去如厕，又说不过几步路让我安心在屋内待着。可红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回来，于是去恭房瞧上一眼，可里面并没有。红豆一时心急，就……都是红豆不好。”
“不怕不怕，没事的啊。”
燕燃月一边宽慰着她，一边盯着来往人群，苏姐姐生得貌美，人群中很是扎眼，不在曲水流觞席上，那便是在瑞草魁居的几座园子里。
园子偌大，草木繁茂，奇石怪林，仅凭自已和红豆二人寻找，也是困难，于是燕燃月向着自家兄长投去求助的目光，燕羲楼嘱咐身边小厮留在原地，若师长们问起，便说是他性子顽劣不堪。
三人交谈声落入江斐耳朵，父亲少时为官，也曾受过苏老太师点拨，再加上燕燃月今日仗义执言，他合该相助的。
江斐起身，正要从矮几后走出，却被人牵住了衣袖。
“兄长！”
“绥绥。”
江绥绥被阿酒带来自已身侧，他的心也就沉下几分。
只是当他再抬头时，那三人已经失去了踪影，尤其一抹水红色离去，他目光所及又是满眼青绿。
“兄长怎么魂不守舍的，绥绥唤了你许久，你都没有搭理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绥绥嘀咕道，兄长的眼神似乎一直落在远处墙角那一条鹅卵石径上，倒像是在寻什么东西，抑或是什么人。
“无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罢了。”
江斐微微抿唇，是了，事不关已便不该为之劳心费神，只是耳畔反复浮现燕燃月的话，想无视却又挥之不去。
江绥绥晃了晃他的手，让他回神：“既然是无关紧要之事，兄长便不要去想了。绥绥这儿倒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和兄长有关！”
“何事？”
江绥绥眨眨眼，故作神秘地指了指身后。
“兄长快看，是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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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燃月三人在瑞草魁居来回翻个底儿掉，眼看日暮西垂，曲水流觞宴临近尾声，也没见着苏迢迢及其婢女的身影，燕燃月站在墙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大红豆更是在一边祈求神明保佑。
分明答应了那位乳母，会将苏迢迢毫发无伤地送回苏宅。
“我再去寻一遍，若是还没有寻到，也就只能报官了。”
燕羲楼虽与苏迢迢没说过几句话，可爱屋及乌，阿月的朋友自然也是他的妹妹，她失踪他也是自责，没能做到兄长本分。
燕燃月应声，重振旗鼓打算再寻一遍，却听见后门方向有慢悠悠的两行脚步声。
“阿月，世子，你们是在找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