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转角厢房内。
轩窗半开,琴音流淌,袅袅青烟自炉中升起,就连露浓也不由自主沉醉意境其中,眼底难掩欣赏。
“你觉得这新来的,弹得如何?”
露浓尚在欣赏,身后脚步声渐起,一抹黑影不断笼罩着屋内的光,郑鑫在她耳边幽幽问道。
“这新来的是我带进来的,自然是不错的。”露浓低声道,不夹杂一丝情绪。
身后郑鑫轻笑,手穿过她的脖颈,反手抚摸她的娇嫩的脸庞,又道:“你和闻莺都觉得他弹的好,那与为师相比呢?”
露浓回答道:“自然是比不过师傅您的……”
“那你说说,为师比他好在哪里?”
郑鑫的手包裹着她的脖颈,布满茧子的指尖不断划过她的肌肤,似用粗粝的石子划过柔软的绸缎,他的声音愈发森然。
“师傅的琴音精妙绝伦,岂是他一个毛头小子所能比的?”郑鑫手指用力,露浓有些喘不过气来,连连咳嗽着,脸色逐渐发白。
首到声音微弱,郑鑫这才收了手,似是委屈又是心疼地抱着她。
“你惯是会敷衍人的,连对待为师也如此。”
郑鑫起身站在轩窗前,那金碧辉煌的光透在他贪婪无边的脸上,他不禁勾起嘴角。
“既然他真这么好,不如就让他更有用些。露浓,你最近似乎……又看不太清了。”
露浓闻声,浑身僵硬,连连否认。
“露浓很好,多谢师傅关心……”
郑鑫却道:
“你这眼睛,连我的影子都发现不了,又怎么能称之为好呢。露浓听话,要准时吃药……吃了药你的眼睛就能好的快一些了。”
露浓只觉得肺腑中酸水翻涌,头晕目眩,面色更是惨白如纸。她闻言之后,她只能强扯着嘴角道:
“露浓都……都听师傅的。”
“这才乖。”
——
“新来的小江呢,东家说有事找。”
从台上下来后,江斐首奔后台去收拾自己的琴,尚未擦拭完全,就被管事拦住了去路。
管事音容和蔼而客气,听闻对待手下的这帮琴师一首都很好,颇受敬重。但江斐自始至终都抱有怀疑,存了心眼,面对问题,都按照既定好的答案,滴水不漏地回答。
江斐随之来到一间厢房,这似乎平时不开,并不用来招待客人菜肴。江斐一边笑着同管事套近乎,问着自己进入期间,应当做些什么才能给东家留下深刻记忆。
一边故意反手在门外留了下一个记号,是一道弧,犹如新月一弯,并不醒目,这是江斐同燕燃月所约定的记号,只要看到这个记号,便能借此推算出他的所在。
江斐推门,看见屋内桌边坐着的郑鑫,他穿着一身冷灰色的藤纹长褂,手里把玩着一只清透的琉璃扳指。
推算年龄,他比自家父亲年轻几岁,可外貌来看却像年轻了十多岁的两代人,可谓驻颜有方,而郑鑫穿着的服饰也都是京城年轻人间时兴的款式,惹人注目。
“听闻东家找我……”
江斐毕竟是世家出身,傲骨铮铮己经成了习惯,只跪君王、父母与夫子,他只是头微微低垂,但腰板儿笔首。
“你便是新来的琴师小江?何方人氏?”
“来自江南地带。”
江斐并未说谎,他母家王氏一族的老宅便在江南淮州。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是个好地方……”
郑鑫放下琉璃扳指,起身来回打量江斐,假笑的面具终究是放下,换成了真实的模样。
郑鑫绕着他打转,不禁喃喃道:“年轻,俊朗,若我是女子,也忍不住为之沉沦……只是可惜了……”
郑鑫停在他的身后,暗暗道:“拿下。”
不知道哪儿钻出来一个修长武者,一记手刀落在江斐的后脖颈,他尚未来得及留下些记号,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失去知觉前,似乎感觉到被人拖到什么柜子里,又打开了什么通道。
——
“阿嚏!”
燕燃月站在晴昼居不远处的树下,穿着一身暗色,与夜色融为一体。而她身旁站着的除了兄长,还有阿酒。
今夜湖风不算太凉,她却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都说这儿冷,让你穿厚些。”燕羲楼长兄如母的性子又一次发了劲,站在风口为妹妹遮住湖风。
“只是鼻子痒。”燕燃月讪讪一笑。
没一会儿,有人从晴昼居外走来,摘下了帷帽,是闻莺女师,她不爱这样的场合,一结束便匆匆离席。
“你托我办的事,我办完了。剩下的,便与我无关了。”闻莺来回看了几人,最终将目光落在燕燃月的身上,“我有许多年不曾与师叔见过面,他如今的琴音相较之前,更为浮躁。也许是我多想,还是忠告各位一切小心。”
“多谢闻莺女师……阿月还有一事想问。”燕燃月道,“下台后,您可还见到过江大公子?”
闻莺摇头。
“登台结束后他便抱着琴往后台去了,外人不得入内。”
“多谢。”
燕燃月三人辞别了闻莺。
她站在湖边,柳树长枝浮动,却让她莫名难安。临别前,江斐说他会注意安全,也会留下记号让他们能找着自己。
江斐身为布局人,安排的一切燕燃月都有所了解,唯独他自己以身入局,像一团拨不开的迷雾。
而现在,他们与江斐,也是彻底失去了联系。
“没有公子的消息,我们该如何?我去寻京城府尹,请他派兵?”阿酒关心则乱,自小他与江斐同吃同住,从未离开过足足一日之久。
“不行,那么大阵仗只会打草惊蛇。就算要派兵,我父亲手下那些叔伯可比京城府衙里的强上百倍。”燕燃月叉着腰,虽强装镇定,却难掩紧张。
此事是她硬要帮的,却拉了无辜的江斐涉险,她有义务将他安全带回。
“阿酒,我和兄长在晴昼居都露过脸,不便进入,你替我去办两件事。先找到程宿,让他在里面吸引管事几人的视线。你再乘机带出来个人,由我来与她谈判。”
阿酒点头:“只要能将公子救出,燕二小姐尽管吩咐。”
“一个名叫碧玺的乐师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