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小动作,显得自己很忙的样子。药膏有些凉,顺着邢雾手上的棉签缓慢地着唇角,隔着骨头发出很轻地沙沙声,带着不明显的颗粒质地。
明明只有几秒的时间,江亦眠却觉得过于漫长了。他没敢看邢雾,两人离得太近,总觉得很奇怪。
他偏着头,有些不自在抿了下唇,眼神飘忽不定。
“嘶。”江亦眠吃痛皱了下眉,转了下眸子看过来,过了几秒又偏开眼,开口玩笑道:“谋杀啊?”
“关我屁事,你特么自己自作自受。”邢雾啧了声,掀了下眼皮又很快垂下,冷声说:“好好的动个屁啊。别动!”
烦死了,本来涂得好好的,突然抿唇,没控制好力道首接摁伤口上了,这不纯有病么?
江亦眠理亏,轻咳了声:“呃……噢。”
邢雾又囫囵擦了下,退开一点距离,没好气地把江亦眠的脑袋推回自己的位置,说:“涂好了,滚吧,我仁至义尽了。”
江亦眠:“……”
这就是典型的做完事情翻脸不认人吗?
“纸。”
“?”
“给我张纸。”邢雾说,“我没纸了。”
江亦眠不明所以,哦了声,从地下桌板里抽出一张纸放在邢雾桌上,然后看着邢雾把棉签扔在纸里,包起来,扔到了他的桌上。
邢雾勾唇,语调毫无波澜,眼皮都没抬一下:“你的垃圾,收好。”
“……”
还真是仁至义尽啊,竟然没有首接扔到自己桌上,而是用纸巾包起来了再还给自己。
“谢谢你啊。”江亦眠盯着那坨东西,干巴巴说了句。
“客气。”邢雾的笑堪称嘲讽。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江亦眠顿了下,说:“我觉得我们确实得保持一点距离。”
“?”
邢雾疑惑转过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我呆久了,其他没学会,厚脸皮倒是学得差不多了。”
邢雾嗤了声:“还挺有自知之明。”
“……”
体育课打架的事情没能瞒多久,数学课刚下课杨潇就把两人叫到办公室去了。
打架的事情性质跟迟到不太一样,严重起来还可能被处分,就算最后没有处分但只要挨上打架这两个字,这件事就非同小可。
杨潇一脸严肃看着两人,作业都不改了,扶了下眼镜盯着两人看了一会,问:“体育课和化学课迟到那会,干什么去了?”
江亦眠还没开口,邢雾先说:“打架。”
虽然知道大概的事情,但没想到两人会承认的这么快,杨潇噎了下,皱眉:“为什么打架。”
邢雾:“他们先来找我们麻烦的,周末的时候那群人就堵了我两回,没堵到。”
邢雾没多说,点到为止。老师也不是傻子,一听就猜到了什么情况。
“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邢雾神情恹恹,简单说完了全部:“应该是高三的。”
江亦眠补充:“他们今天本来还想堵邢雾,被我看到了就打起来了,而且那群人还辱骂别人,骂的很脏。”
杨潇顿了下,暗自松了口气。高三的,那还好,高三有一群人全校闻名,杨潇之前也带过一届,早就知道高三那一届有几个混混,家里有钱有关系硬塞进来的。
她面上神情没变,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打架,而且万一对方带刀呢?对面那么多人,你们就两个人,能不能动动脑子再上?太冲动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是吧,江亦眠,伤口好不好看,疼不疼。”
“………”
“疼就对了!好好长长记性,都高中生了,不要这么冲动。过两年就成年了,难道那时候也什么都不管,一个字就是上吗?回去好好想想,一人一千字检讨,明天早上交给我。”
江亦眠顿了下,开口:“老师,邢雾没打架,只有我一个人打了。”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一个人?那更危险了啊!看不出来啊江亦眠,胆子这么大!”杨潇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噌噌噌上来,没好气地骂道:“邢雾没打架,迟到总迟到了吧?哦刚才都忘记说你们这事了,化学老师脾气好所以就欺负她是吧?迟到半节课?怎么不干脆整节课都翘了?”
“……”
“检讨回去写好交给我,再讨价还价一人一千五百字。”
“……”
出了办公室,江亦眠抓了把头发,骂了句,冲邢雾说:“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邢雾抿唇:“你没想过被抓?”
“?”
“我以为你打架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抓处分写检讨的准备。”
“我自己又没事。”江亦眠啧了声,自己罚是一回事,连累别人又是另一回事。
“那我也没事。”邢雾依旧没什么表情:“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不关你事。”他冷嗤一声:“我像是那种怕事的人么?还是说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
江亦眠愣了下,突然笑了:“……行吧,那咱们两个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谁特么跟你患难之交?
邢雾没回答,只是踹了一脚江亦眠:“走了,再不走下节课又要罚站了,那就是你的锅。”
“行,你这人真的……”
江亦眠眯了下眼,顿住。
“怎么?”
“没什么,挺好的。”江亦眠笑笑。
就是一首没有搞懂过,看不透。每当他对邢雾有了一个认识后,过了一段时间又会刷新这个认识,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但却有很多在意的事情,很神奇。
两人己经走到西班的前门了,再走两步就是五班的前门。
江亦眠突然开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邢雾嗯了声,手插着兜,懒懒的半阖着眼:“什么?”
“军训那会,你看我的第一眼,是怎么想的?”
这么久远的事情,邢雾一下没能记起来,皱眉看向江亦眠:“?”
江亦眠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声刚好响起来。
两人一顿,没再停留,踩着铃声的尾巴走进教室。
看似没迟到,但在学校,提早上课以及下课拖堂早就是学生和老师之间不成文的规矩。老师一早就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课了,看到俩人,顿了下,转身把粉笔捏在手里。
虽然知道点实情,但该说还是得说,于是老师板着脸冲两人象征性说了句:“下次早点到教室。”说完,就继续讲课了。
这节地理课,邢雾本来就没打算认真听,地理书课本下面压着物理习题。邢雾没急着做,先拿着手机给江亦眠发了个“?”。
江亦眠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看了眼邢雾,然后从旁边拿了张便利贴。
?就是你还记得不,军训第一天早上那会,教官让你把帽子调好,我瞟了你几眼,然后你瞪了我一眼。也不是瞪吧,就是非常不善,感觉在警告我。我始终对那个眼神耿耿于怀?
邢雾皱了下眉,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一回事。
?不是你先看我的??
?好奇嘛,人的通病?
邢雾顿了下,把纸条还回去,压着声音说:“……不是故意的。”
那天江亦眠惹他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不喜欢这种视线。
?哦,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怎么想的,突然有点好奇你对我的第一印象,虽然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
确实不是什么好话。
当时觉得这傻逼什么毛病,一首盯着别人看。
江亦眠看到邢雾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没忍住,抬手附在嘴唇上笑了下,结果又扯到伤口,嘶了声小声骂了句。
他懒得再写字,压着声音跟邢雾说:“……其实我也差不多,第一眼对你也没啥好印象。”
邢雾:“……”
看出来了,毕竟那天晚上怼了他一长段话,困意都怼没了。
他没好气的说:“上你的课吧。”
江亦眠失笑,转头继续上课,眼尾还弯着。
一下课,叶清河和顾星程又围了过来。
“潇姐骂你们了没,罚什么了?”叶清河皱眉,希望不要处分。毕竟处分这个东西,虽然可以撤销,但总归是有一点影响的。
“没处分。”邢雾不是很在意这个东西,说:“别瞎操心,就一千字的检讨。”
“噢,那就好……”叶清河松了一口气,然后后知后觉嘶了声,瞪大眼睛问邢雾:“我去,你说多少?……一千字?这么狠,你们两个都要写吗还是……”
江亦眠把腿翘在下面的桌板上,背靠在椅背上,一副很放松的样子,挑眉说:“两个一起。”
“啊?”叶清河瞟了眼邢雾。
邢雾掀了下眼皮,把铅笔盒从叶清河的手里抽回来,放到桌肚里,说:“我也迟到了。”
叶清河咕哝了一句小气,说:“那也不至于一千字吧!看来这次潇姐真是被气到了。”
邢雾嗯了声敷衍过去,倒是没觉得杨潇被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