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为了你一个罪人,赔上自己和整个苏家的前程。」
我知道,只有她不再惦念我,她才能好好活着。
而我此生和她之间,也只能叹一句有缘无分。
我没指望还能和她破镜重圆。
但她回来说要娶我的那一刻,我的心里还是生出了奢望。
我以为,年少情深可以破除万难,纵然误会是一座山,我们的爱可以翻山越岭。
可她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过我。
我无数次恳求他:
「潇潇,你可不可以听我解释?」
「就算你不想听我解释,你可以去查,当年的事情……」
可她只是残忍地看着我笑,吐出冰冷的三个字:
「你不配!」
我怎么不配?
我用我的一生换了他的命。
我用四年卧薪尝胆,搜集了大公主的罪证。
我为高太后试药四年,九死一生,换她站队秦潇潇。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我配得上这凤君之位。
我也配得上她秦潇潇。
不配的,是她!
……
我都到了冷宫,那位云若风依然没忘了我。
每日送到冷宫的都是馊饭冷菜。
阿天骂骂咧咧的,
只能夜里偷偷爬狗洞出去,到御膳房偷点没馊的饭菜回来。
其实我吃不下,吃了也会吐。
但怕阿天担心,还是会强逼着自己吃一些。
依然每天吐血,每天被翻江倒海的痛苦折磨。
「凤君,我去求陛下,让太医过来吧。」
「不用,看了也没用。」
我不想让阿天白费力气。
我在这里的处境,秦潇潇怎会不知呢?
一切都是她默许的。
她又怎么会让太医来替我治病?
阿天哭着求我:
「凤君,马上就要新年了,至少……至少要过完这个年。」
我叹息着,替他擦了眼泪。
「阿天,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可阿天还是偷偷钻狗洞溜出去找太医了。
但这次他没那么幸运,被云若风抓了个正着。
阿天被打得遍体鳞伤丢到我面前。
云若风亲自到了我面前,居高临下地问:
「凤君……啊,不,废君苏氏……」
「冷宫的日子不好受吧,才一个月,怎么就成了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没有理他,去扶阿天,却被云若风一脚踢倒。
他抛开面具,狠狠踹在了我的肚子上,一阵剧烈的痛,差点儿让我昏厥。
我的小黑狗嗷嗷叫着冲出来,一口咬在云若风的腿上。
云若风大喊着:「畜生,快杀了这个畜生!」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过去抱住了小狗,把它和阿天紧紧护在怀里。
云若风过来一边踹一边骂:「把这个小畜生交出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陛下驾到!」的呼喊。
他脸色一变,毫无征兆地朝后仰倒,
还朝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两下,留下清晰可见的红印。
秦潇潇就在这时推门而入。
他哭着道:「陛下,苏氏不满您对这贱婢的惩罚,放狗咬我,还打了我!」
7
秦潇潇这次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我:
「苏颜廷,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知道她想要我说什么。
「求陛下能饶过阿天和小黑,陛下恨的是我,不该迁怒无辜。」
我没有看他,用袖子替阿天擦去脸上的血迹。
心疼得止不住落泪。
我连累他了。
早知,不该让他留在身边的。
「陛下不管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别为难他们。」
我将阿天放在地上,转身跪在秦潇潇面前,俯身重重磕在地上:
「请陛下开恩,救救阿天,饶恕小黑。」
她不就是要我卑微地乞求她吗?
高高在上的苏家长子苏颜廷,一身傲骨,宁折不弯。
终于也为她弯折了,匍匐在她脚下,祈求她的饶恕。
这样,她该满意了吧?
可她还是不满意,阴沉着声音命令我:「抬起头,看着朕!」
我无比顺从,微微抬起头,直视着她。
冷宫里没有镜子,我透过她的眼眸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如同朽木一般,枯槁干瘪,面无人色。
我从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无措。
大抵,她也没想到,我会衰朽得这样快。
那个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的苏颜廷,早已不知所踪。
「颜廷……」
她的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颤意。
双眸通红,仿佛极不忍。
可我心里却只觉得无趣。
不是她亲手把我逼到这一步的么。
云若风见状,突然捂着肚子,惨叫一声:
「陛下……我的头好痛……」
他身后的太监忙喊道:「陛下,侧君可能摔伤了身体!」
秦潇潇看看我,又看看云若风,眉宇间尽是挣扎。
但最后,她还是转身走向了云若风,将他扶起:
「快请太医!」
走到门口,仿佛又想起我来:「颜廷,你回椒房殿等我。」
云若风错愕地看着她,可怜巴巴地问:
「陛下……他打了我,还放狗咬我,您竟然不怪罪他?」
秦潇潇用无奈的语气问:
「若风,别使小性子,他都已经在冷宫了,你何故还要跟他置气?」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只是想宠着云若风,不愿拆穿他,也不忍责备他。
秦潇潇素来如此,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那还不都怨陛下,我只是想要陛下的珊瑚手串,陛下也不肯给。」
「我问了吴公公才知道,那是苏氏的娘送你的,你和他一人一只。」
「他曾经那样伤害陛下,您还是舍不得他,我心里替您委屈,也替自己委屈。」
「我待陛下一片真心,哪一点比不上他?」
明明犯了错,也丝毫不怕被拆穿。
秦潇潇给足了他安全感,才可以让他一直保持这样的有恃无恐。
「你喜欢就拿去,何苦要跑来冷宫,还把自己弄伤。」
秦潇潇连责备他的语气,都饱含宠溺。
云若风撒娇道:「那你把红珊瑚手串送我。」
「好。」她回答得干脆。
他又道:「那只咬我的狗也要打死!」
秦潇潇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云若风便又怪起来:「我都没让陛下惩罚苏氏,陛下连一只畜生都舍不得处置?」
「陛下看呀,它这么丑,若是咬伤了我传染什么脏病怎么办?」
秦潇潇终于还是答应了:「都依你。」
我看着怀中的小黑,心口一滞。
原来我那一跪对秦潇潇而言,一文不值。
我扯下了藏于袖口的红珊瑚手串,
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
血从口鼻处喷涌而出,呛得我好痛好痛。
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得耳边传来秦潇潇近乎崩溃的嘶吼:
「颜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