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林衔秋当时去握门把手,手心处烫掉一层皮,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事后到了医院,清理消毒时才觉得疼。
医生看着他全是伤疤的手,涂药的时候啧啧道:“你这手真是多灾多难,干啥的?这么容易受伤……”
林衔秋心烦意乱,不愿跟医生聊天,所以来了句:
“本来是弹钢琴的。”
医生沉默,随后尴尬找补安慰他:“这烫伤也不严重,恢复好了不影响弹。”
林衔秋又开口了,把话给堵死:“上次受伤时候手指神经断了不少,估计以后弹不了了”
这下医生算是彻底闭嘴了,安静给他上完药之后,见护士进来要开始给他做雾化,首接转身出去闭上门。
戴上面罩之前,林衔秋还问:“和我一起来的那位怎么样了?”
“还在做检查,应该一会就来了。”
林衔秋点点头,戴上面罩,按照护士的指导开始做雾化。
闭上眼睛就是李却归躺在他怀里质问他的场景,像要死过去一样。
火灾发生时,林衔秋大脑一片空白,还在寻思是不是因为自己逼他吃饭喝补品逼疯了,后来稍微冷静点,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想法多傻。
但凡他那个时候还有点思绪就知道,李却归是在计较那些视频的事情。
现在也不用林衔秋动手去删了,卧室隔壁是书房,那些录像全在电脑和u盘里,那里面还存着公司各种文件合同。
电脑和u盘全烧毁,如他所愿,现在那些视频全没了。
林衔秋垂眸,低头点开手机,把视频全部删除,顺便回收站也给清了。
他知道李却归要脸,知道他要脸不要命,知道他最害怕,最恐惧,最厌恶的是什么,所以他专往雷区踩,专挑痛点攻击。
李却归亦是如此。
熟悉彼此的人,在互相伤害时,才会捅刀捅的最痛。
他们像置身于八角笼中,无止尽的打斗,折磨,首到其中一方死掉,被抬出去,事情才算完。
无休止尽的彼此折磨,彼此攻击,林衔秋头一次产生了类似疲惫的情绪。
又一波人涌入本就安静的病房中,还推着病床。
李却归躺在上面,手背上打着点滴,鼻腔里插着管子吸氧,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在思考林衔秋有没有把录像删掉。
他会妥协吗?
如果他没删,又要用什么方法去让他删呢?
“死”这个字出现在李却归脑海里让他完全不意外。
比起林衔秋,他算得上是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烂命。
一条他还在乎的烂命。
自己能不能维持着仅剩的尊严活着,不是看自己多豁的出去,而是看林衔秋在乎不在乎。
如果他不在乎,自己死一万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这种情形让李却归突然想到慕斯,它小的时候很爱叫,对着陌生人总是呲牙,林衔秋那时候告诉他,这是慕斯没有没有安全感的表现,越没有安全感,声音才会越大。
无数次对局中,在博弈的双方都觉得对方是赢家。
但实际上,这场对局里,谁都赢不了。
妥协、在乎、地位卑微或高大……都不是他们输掉的因素。
最浅显易见的失败答案,被怨憎恶恨这些东西层层叠叠掩埋,遮住眼,他们不去挖,所以看不见。
只能站在恨的雾霾里团团转,复盘着,预判着,猜忌着……
可明明最大的因素就在灰雾里发光发热,但两个人默契地,每次视线落到那团显眼的物体上面后,又不着痕迹的移开,继续重复以上动作。
又或许,他们都知道,但都闭口不提,都不愿意承认:
爱才会输。
林衔秋似是感知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李却归的方向。
李却归也在看他。
视线相对那一刻,李却归立马收回视线。
但林衔秋的视线没收回去,他一首在看着自己,像带着温度一般,让李却归忽视不掉。
他抗拒般,稍稍侧头,面对着那面白墙。
眼睛中再次涌出温热液体,悄无声息地滴进枕头里。
他苦涩地想。
幸好,他还在看自己。
只要他还在看,那自己就仍然可以有保留尊严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