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弋不达目的不罢休,嗓门像装了大喇叭,嚎的旁人耳膜生疼。
今天传教,有不少新人准备入会,臧老师害怕把其他人引过来,只好耐着性子哄他:
“好好好,小弋,你想要他陪你玩,那我就让他陪你玩好不好?”
林弋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刚要说好,就被林衔秋给打断:
“这小孩都吓成这样了,还怎么陪他玩?”
林弋抬头,看向他哥怀里毫无生气的人,愤愤道:
“就是!他都变成一个呆瓜了,跟块木头似的,一点也没意思,身上还脏,又臭。”
李却归被他说的缩了缩身体,小心翼翼看了眼林衔秋。
见他脸上没有厌恶神色后,才松了口气,很小声地在林衔秋耳边道歉:
“哥哥对不起,又把你衣服弄脏了。”
林衔秋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说话,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臧老师压着火气,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他深呼口气,问道:
“那你们想怎样?”
林弋声音很大:
“当然是以后别让他再来这种破地方啊,你们要保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以后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知道吗?”
林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里跟什么混混流氓接触过,这几句话说的流里流气的。可他长得虎头虎脑,没什么震慑力,所以显得格外滑稽。
臧老师还指望他爹这棵摇钱树发财,为了一个小孩,没必要得罪太子,所以对林弋自然是有求必应,连声答应:
“行行行。”
林弋自己横惯了,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哪都是霸王,他坏事做的不少,也清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于是警告道:
“不许背后欺负他,还不让他说出来,要是让我知道,我就告诉我爸你们背地里摸我,还让我跪下和那群唱诗班的人一样伺候你们。”
他现在还没到知道这些事背后含义的年纪,但是林衔秋到了,他一听,心底十分诧异。
不过一看眼前臧老师难看的脸色,他也就压在心里,没当着这些人的面问出来,岔开话题:
“林弋,我身上也脏了,我要带他去洗澡。”
林弋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又对屋内飘着的章鱼腥味和酒味敏感起来,捂住自己鼻子,边往外走边嘟囔:
“也不知道把他放在那里面是要干嘛,真恶心。”
走出去之后,见周围没人了,林衔秋才开口问他:“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什么东西?你见过?”
林弋应声,说:
“就上次啊,他溺水那次,你不是还救他来着吗?
那天我和他一道出去探险,然后走进了一个小花园里头,那里面也有个礼堂,我偷看来着,里面也不知道在干嘛,反正那群光头都跪着,还涂着口红呢,男的也涂。
“咦,恶心死了……”
林弋说完,还夸张地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他受他爹这个封建清朝人影响,有着很严重的性别刻板印象。
林衔秋听着,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这年纪己经接受过反邪教的内容了,在这里的一切所见所闻,都让他确定这里就是个邪教组织。
但是听到那些唱诗班的孩子被弄去做那种事,他心里还是一阵恶寒,还有几分恐惧。
要不是林秉瀚强迫他过来给那群唱诗班的孩子当伴奏……
林衔秋这个年纪,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林秉瀚强迫他认祖归宗,他就得乖乖回来,要他来这弹钢琴,他也必须乖乖照做。
林衔秋攥紧拳头,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距离洗礼堂不远处就有一处澡室,这个时间段大人们还在听那些邪门课,现在里面没人。
此时正值暑假,林秉瀚说是带他们来这清修,要住一段时间,所以换洗衣物还是有的。
“林弋,你去我房间把我衣服拿过来,也带一套你穿的,给他穿。”
林弋今天倒是听话,估计是还等着李却归陪他玩,所以非常顺从:“哦。”
他转身跑走。
现在只剩下林衔秋和李却归两个人了。
被抱着走了这么一段路,李却归渐渐从那种极端恐惧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想到臧老师说这是神给他的机会,他突然有些惶惶不安,害怕地扯了下林衔秋的衣角。
走进更衣室,林衔秋把他放到椅子上,蹲在他面前询问:“怎么了?”
李却归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担忧:“臧老师说,这是神给我的机会,我……我跑了,会不会惹神生气?”
在这里面的孩子肯定都己经被洗脑了,林衔秋怜悯地摸了摸他脑袋。
也许几句话不能让一个被洗脑的孩子醒悟过来,林衔秋知道很大可能是浪费口舌,但是他还是首接地说:
“他骗你的,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神,让你和蛇的尸体在一起,估计也是因为你和林弋一起撞见了他们的秘密,所以惩罚你。”
他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神这件事基本上是让李却归所有的一切都崩塌了,要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在服务“神”。
李却归黝黑的眼瞳慢慢灰败下去,他不死心,小声反驳道:
“臧老师说自己是神的使者,我们都是有灵性,被神看中的人,将来是要享大福的。
他告诉我们,在人间经历的苦难越多,将来接受过神的恩赐后,就会过的越幸福美满。”
林衔秋问他:“有人幸福吗?有人被恩赐吗?”
目前而言,大家都没有得到幸福,修道院里的修女年龄最大的,他都可以喊奶奶了,但是她也过得并不快乐。
李却归蜷起手指,弱弱道:“臧老师得到了神的点化。”
林衔秋残酷道:
“因为他偷走了你们的幸福。”
“世界上没有神,如果非要说,有也是只有恶魔,他抢走你们的幸福,让自己幸福。
他不断的折磨你们,利用你们,利用完之后再丢弃你们,怕你们反抗,还要让你们有一个精神寄托,告诉你们,忍忍就幸福了。”
李却归沉默了,啪嗒啪嗒地眼泪落到自己手背上。
他又开始哭,林衔秋抿唇,缓缓伸出手,放到他膝盖处。
李却归滚烫的眼泪落到他手背上,林衔秋轻声说:
“别哭了,待会弹琴给你听。”
李却归喜欢看他弹琴,但是他平时给唱诗班弹得伴奏,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还是太高深,他不爱听。
李却归抹了抹眼泪,固执又天真地追问:
“那怎么样才能幸福呢?哥哥能带给我幸福吗?”
他的思想很简单,哥哥救过他好几次,所以哥哥也许能给他带来幸福。
林衔秋沉默了,过了会才说:
“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李却归眨着眼睛问他:
“将来呢?”
林衔秋很认真地思考一番,迟疑道:“将来也许可以吧……”
李却归明显当真,眼睛亮了:“真的吗?”
林衔秋不知道,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他扯开话题,起身牵着李却归走进浴室:
“你是不是不喜欢听那种圣歌?不喜欢听那些的话,我也可以弹其他的。”
李却归思考了一下,说话时还带着泣音,他不知道曲子叫什么,只好哼唱出来:
“想听……就是,那个……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