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剃毛,我要感恩;
六月剃毛,除去污秽;
七月剃毛,我将圣洁。”
这句话李却归记了很久,他还记得那时候是在洗礼堂里听见这句话的。
李却归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是个非常非常大的修道院,很多小朋友都在那里。
类似福利院,收养了很多他这样的人。
他记得他小时候长得瘦瘦小小,没人愿意和他玩,他经常躲在洗礼堂里面。
他很喜欢这里,炎热的夏季哪里都热,只有洗礼堂里凉快,可能是因为屋内有大喷泉的原因。
李却归身体小小的,他轻而易举地缩在最后一排的座椅后面的杂物堆里面,当他准备午休时,突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午休期间修女们也是要睡觉,没人会去小朋友那边检查有没有少人这种事,不喜欢睡觉的人都经常趁着午休时候跑出来,只要在午休结束前回去就没有事。
但是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如果被发现午休在外面乱跑,回去是要挨打的。
李却归顿时吓精神了,他僵住身体,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难为你们还能在山头上找到这么个地方。”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李却归好奇,忍不住透过狭小的缝隙去看。
外面站着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小朋友。
他们头上都戴着面具,都是动物面具,把整张脸都挡了起来。
说话的那个男人戴着面具应该是麋鹿,因为有两只巨大的角从两侧延伸开来,像枯树枝似的。
面具的脸部没有贴合正常人类的脸部线条,而是被拉长形成一个倒三角。
他眼睛处有两个洞,黑漆漆的,看不清眼睛,李却归觉得显得空洞可怖。
穿着宽大红袍的信徒微笑着说:“林先生舟车劳顿辛苦了。”
戴麋鹿面具的男人不耐烦摆手:
“长话短说,你们不是说有能治好我母亲病的人吗?在哪?”
红衣信徒温和道:“您别急,人一会就到了。”
旁边的女人戴着鸟类面具,面具上长着一个尖锐的喙,她抱怨这里太热,又嫌太远,说自己坐车坐多了身体不舒服。
在她说话的时候,那个喙随着她的动作乱动。
旁边的小男孩看着她滑稽的样子咯咯笑个不停,然后被她揍了两下。
小孩吃痛,揉了揉脑袋后,突然看向李却归的方向,他懵懂地歪了歪头。
李却归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一惊,连忙趴下身去躲。
小男孩好像是发现那边有人,想过去看。
但这时候,沉默良久的戴麋鹿面具的男人忽然问道:
“你们一点也不在意我妈死活?”
女人一愣,忙拉住男人撒娇解释:
“老公,怎么会呢,只是你不觉得这里不靠谱吗,咱们中医西医,国内外,找了那么多人都没办法,这深山老林里,真的有人有办法吗?”
男人冷冷甩开她:“咱妈那个病拖到现在,去找肾源都等不及了,除了死马当活马医,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女人支支吾吾还想再哄他时,外面进来人了。
一个体型憨胖的男人大腹便便地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袍的少年,头发剃的像劳改犯。
李却归认识他,那是唱诗班的哥哥,唱诗班有很多很多像这个哥哥一样的人,无论男生女生,他们都统一穿着宽大的白袍和露趾凉鞋,头发几乎剃成光头。
男人本来就烦,见来的人不像个医生,他压不住火,质问道:
“你别告诉我这两个是你给我找的神医。”
那个胖男人见他生气,急忙道:“林总,您先别生气啊。”
胖男人的声音莫名熟悉,男人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胖男人憨笑两声,把少年往前推了推:“先不聊这个,您家不是有急事吗,我来给您应急。”
一旁女人双手抱臂,打量着面前少年,突然嗤笑一声:
“这位先生,您可别告诉我,这就是您给我婆婆找的神医。”
胖男人被她讽刺也不恼,耐心解释道:“他当然不是医生。”
男人深呼口气:“不是医生你带过来干什么?”
旁边的红衣信徒开口了,声音轻轻柔柔的:
“林先生,令母的身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肾不好,换一个不就成了。”
除了小男孩外,夫妻俩都沉默了,像是被镇住了似的,回过神来,女人攥紧了男人的胳膊,男人稳稳神,看着那个少年,声音很低:
“你同意?”
少年木讷地点点头,然后说:“这是我的使命,我完成使命后,才能变回纯洁的羔羊。”
男人不说话了,或者说他面对少年不知所云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看向胖男人和红衣信徒:“你们搞什么名堂?”
红衣教徒说:“林先生,孩子是说他愿意呢。”
男人受不了,抓着女人和自己的儿子就往外走,骂骂咧咧道:“神经病,一群神经病,浪费老子时间……”
胖男人笨重地去追:
“林先生,匹配的上的全青沪,或者说全国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你再去找下一个的话,令母不知道还能不能耽搁得起啊。”
红衣教徒摸了摸少年的背,高声道:
“他是完全自愿,我们正当流程一样都不会少,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请个律师全程监督。”
“林先生,您要是愿意,能立马手术。”
男人停下脚步。
女人握紧了小儿子的手,低声想劝他走:“老公,这……这地方不对劲啊,咱们要不还是走吧。”
男人没听她的,他顿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首接转身,走到了那个少年身边,声音放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出手相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我妈一命,我以后一定会把你当菩萨神仙一样供着。”
少年眼神空洞,他扯出一个僵硬标准的笑,露出牙齿,说:“先生,我叫13。
应该是我要谢谢您,给我净化自己的机会。”
男人觉得莫名惊悚,他勉强跟着笑了两声,动作不自然地抽回刚刚故作亲切时抓着少年的手。
少年维持着僵硬的笑,说:
“五月剃毛,我要感恩;
六月剃毛,除去污秽;
七月剃毛,我将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