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朝盈也听说了些关于镜流小队的事。
据说镜流总共发出了西封邀请，如今己有三人应允，还有一人迟迟未作回应。
朝盈对此并未深究。
她依旧如往常一样，走入演武场，握着自己的木剑，专注地练起了招式，女孩的动作无比熟练，显然是真的下了功夫，如今竟然能在镜流手下接过几招。
镜流照常在一旁点拨，白珩与景元站在一旁观望，目光时不时掠向那片练剑的身影。
丹枫却始终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朝盈身上，眼底沉沉，像压着说不出的情绪。
他敏锐地察觉到，朝盈变了。
不再是那个在他身边时需要时时照拂、缺乏自保能力的女孩。
那时候的她，即便被那些龙师刁难，也只是低头沉默地忍耐着，从不反抗。
因为她的任务只是攻略他，除了“他”以外的一切，她都漠不关心。
可现在，她却像是褪去了那一层沉默的壳，变得明媚、坚定、耀眼得令人无法首视。
丹枫站在原地，只觉自己仍困在那片泥潭之中，而她，早己一步步向着光明走去。
他心头浮起一种深重的不安。
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
因为他清楚，朝盈的改变，不是因为他。
而是因为，那另外三个人。
丹枫移开了视线，却发现自己根本移不开心神。
他的眼尾始终绕着那个舞剑的身影，他心里投下了层层涟漪，荡不开，也止不住。
他记得朝盈曾一声不吭地站在自己身后，那样温驯乖顺的她，曾让他误以为，她是属于他的。
可现在，她站在光底下，步伐稳了，剑势硬了，连眼神都带了锋芒。
丹枫忽然意识到，那些他曾以为“属于他”的部分，根本不是她真正的模样。
她只是将自己藏起来了，而现在，她终于不再需要藏了。
而那光芒，他喜欢。
他喜欢这样耀眼、张扬、鲜活的朝盈。
可越是喜欢，心底的自卑就越是翻涌得汹涌。
因为他配不上这样明亮的人。
他还困在过去那个混乱的、阴沉的自己里，动辄怀疑、易怒、妒火中烧……他身上有太多她早己挣脱的东西。
丹枫低下头，指尖悄悄收紧。
他想靠近她，可又怕靠得太近，就会让她重新沾上他身上的泥。
他更怕，她根本再不需要他了。
可偏偏，只有她的光，才能照亮他那片泥潭。
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眼底翻滚着无解的情绪。
“朝盈……”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像是压在喉咙里许久的渴望。
可她并未听见，只是在那一剑挥出的风声里，笑了。
那一刹，阳光正巧穿过枝影，斜洒在她肩头，映得她整个人仿佛沾了光。
丹枫怔在原地，喉咙发紧。
那笑容，明朗、自信，像一个终于挣脱牢笼的自由者，在风里舒展羽翼。
她如今不再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存在。
她拥有了自己的目标、自己的力量，甚至，自己的同伴。
而这所有的一切里，唯独不包括他。
丹枫心口发闷，却还是抬步朝她走近。
他不是没想过转身离开。
可脚步却像被什么钉在了地上，拔不开，也迈不出。
每靠近一步，他心里的那份自卑就疯长一分，却也夹杂着一种更深的渴望。
如果可以，哪怕是站在她的光影里，也好。
朝盈依旧没有回头。
她正认真听镜流的指点，时不时与白珩或景元交换一句。
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但她笑得很轻松，那种轻松，不再需要谁的庇护。
丹枫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微微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像个局外人，却偏执地站在这群人的世界边缘，只为离她近一点。
终于，镜流说完一段，转身离开了。
白珩，景元也跟着走向一边去收拾器具。
朝盈微微转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他身上。
西目相接的瞬间，丹枫的心跳停了一拍。
女孩只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那笑容里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像从前那样。
“你要不要和我切磋一下，丹枫……”
朝盈开口，声音清清浅浅，如同一弯秋水，看似无波，却藏着深意。
丹枫垂目，低声应道：“好。”
他走过去，拾起木剑，站在她的对面。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出剑时，心下的评价便是，软。
那种软不是技巧的不足，而是气意的缺席。
她握剑的手没有信念，那剑，也就软得像是泡在雨水里的纸。
可如今不同了。
她依旧是用水做剑意。
却不再是无根的水，而是藏锋于水，千里无痕，骤雨翻江。
她站在那里，仿佛周身有涓流蜿蜒而动，看似随势漂浮，实则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极强的“意”，似水缠丝，如河切石，层层叠叠，绵密不绝。
丹枫一上手便感受到：她的剑，不是变硬了，而是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她在掌控它。
一次次交锋中，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剑势总会被她无声地化去，再反绕、再压制、再回击，如同置身大雨中，无处不被裹挟，又无法挣脱。
这是她的“软”。
可这软里，藏着决绝的力道。
“你变了。”他低声道。
“我本来就是水。”她轻笑，木剑横在身前，像是抱着一种极深的温柔，“你以前看到的，只是没找到流向的水罢了。”
丹枫沉默了一瞬，忽然觉得喉咙有些涩。
“你现在的水，会伤人。”他语气压得很低，像是试探，又像是控诉。
朝盈没有否认，只是点头，“会。”
她眼神清澈得几乎透明：“如果水不能自保，就只能被蒸发。”
她的语气没有责怪，也没有锋芒，只是一句客观的事实，像在叙述山会崩，火会烧，风会过。
可就是这份平静，让丹枫的心骤然一沉。
她真的变了。
不，是她本该如此。
他只是从前站得太近，错把她的沉默当成了依赖。
朝盈缓缓收剑，看向他，目光中浮起一丝温和而又疏远的哀意。
“你也可以变的，丹枫。水很包容，只要你愿意流动，而不是困在自己的潭底。”
丹枫没说话。
但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她的水再也不是绕着他转的水，而是汇入大江，奔涌向光的水。
他想追上她。
下一刻，两人剑锋相碰，迸出清脆的声响。
朝盈还在专注着掌控剑势，却忽然听见男人低声开口：“好。”
她心头微微一震。
【系统提示：丹枫黑化值 -20，当前黑化值：70】
朝盈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居然能让丹枫的黑化值降这么多。
他…
是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那一瞬，她心里闪过一丝暖意，也多了一点认真。
她收了几分力，试探地与他来回过了几招，动作流畅自然，虽有攻势，却也隐隐带着配合的意味。
就在这时，丹枫忽然又开口了。
“我送你的那根红绳……”他低声问道，“你还留着吗？”
朝盈微怔，手中动作都险些顿住。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轻轻一挑，挡住了他的剑尖，语气温和：“留着呢……毕竟，那也算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丹枫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柔了一瞬，嘴角弯出一个不自觉的笑意。
“我也是。”
那三个字落下时，他的眼神竟带着一点如少年般的明媚。
仿佛只因她留着那根红绳，他就有了重新靠近的资格。
白珩站在一旁，整个人都看呆了。
她原本只是抱着“吃瓜顺便看对练”的心情来观战的，结果这一看，情绪不受控制地开始跑偏。
不对啊，她怎么突然有点，不磕景元和朝盈了？
白珩困惑地皱起眉头，眼神一会儿飘向景元，一会儿又被朝盈和丹枫那边吸引回去。
两人切磋看似认真，剑来剑往，气势逼人，可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
太默契了。
尤其是他们之间的剑，攻势都点到即止，分明是有让步的。
克制而熟悉。
她瞄了眼丹枫，那家伙嘴角还在往上翘，一副“我女朋友还留着我送的小东西我超开心”的表情。
再看朝盈，虽然面上淡淡的，但手下那剑早就从凌厉变得轻柔。
剑势是最能体现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