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她们临时在崖下搭起营地。
朝盈坐在火光旁，翻看着系统提供的周边地形图。
白珩则蹲在一旁修星槎的通讯模块，工具叮当作响。
“师傅。”朝盈忽然说。
“嗯？”
“若真能飞遍全宇宙了，你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是哪？”
白珩没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对着她眨了眨眼：“你问这个干嘛，是不是想一起飞？”
朝盈笑了笑，只是认真地点点头。
“那我不去了。”白珩说。
朝盈愣住，“为什么？”
“因为我己经到了。”
她笑了笑，“我想去的地方，是你们在的地方啊。”
那一瞬间，风沙都安静了。
朝盈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
如果这个世界终究崩塌，如果所有星神都沉默无言，如果那些使命、试炼、命途，都终将湮灭……
那么，有一个人曾经愿意这样陪你在废土中蹲下身，递一杯热水，说“别怕，我修好了带你走。”
那就值得你撑下去。
朝盈咳嗽了一下，没继续说。
坠落星球的第三天，朝盈一早醒来时，白珩己经不见了。
【系统：她大概率又自己跑去乱翻废墟了。】
【朝盈：……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她刚套好外袍，走出帐篷，便看见远处尘雾滚动。
没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朝盈！快过来，我捡到宝了！”
“又是什么古董零件？”朝盈无奈地迈步。
“不是，是人！”白珩一脸神秘，“你绝对猜不到是谁！”
她让开身子，露出一名坐在金属残骸上的陌生女人。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棕发女人，穿着裁剪精巧的外袍，身后飘浮着一个微型终端，正用光屏分析残骸材质。
她的神情既冷淡又随性，手指翻飞间，操作极其流畅。
“你是谁？”朝盈下意识问。
那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漠，“我叫黑塔。”
“天才俱乐部的黑塔？”
朝盈惊讶地瞪大眼，“那个传说中能把半座科研星球改造成乐园的天才？”
黑塔似乎对“天才”这个词毫不在意，微微点头，“最近在考察这一带的星球，研究遗迹构造。结果遇上流星雨，通讯装置坏了，就暂时待在这儿。”
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不是困在这颗与世隔绝的废星，而是来度假闲游的。
“你们是怎么掉下来的？”她反问。
“呃……”
白珩这时嘴角抽了抽，“技术问题，呵呵。”
黑塔笑了一声，眸子像看实验品一样看了看星槎残骸，又瞥了朝盈一眼。
“她是你徒弟？”黑塔问白珩。
“是啊，叫朝盈，剑术可厉害了。”白珩得意地拍了拍朝盈的肩膀，“我教她驾驶，她教我劈石头，正好互补！”
“剑术？”黑塔来了兴趣。
她走近几步，像研究结构一样绕着朝盈转了小半圈，忽然伸手就去抓她的手腕。
“你…”朝盈下意识想躲，却被对方敏锐地捏住了手腕脉门。
“嗯……”
黑塔半眯着眼，“不是命途者，也不是智械融合体，有点意思……你身上的气息，有那么一丝不属于这片宇宙的味道。”
朝盈心中一跳，却故作镇定地问：“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错觉。”黑塔松开她，“最近看了太多混乱信息，脑子也有点打结。”
白珩笑着打圆场：“朝盈可是罗浮本地人，一路勤学苦练，就是命格有点小离谱，连我都比不过。”
“你这命格，倒像是会被卷进大事件的人。”
黑塔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读一本还未写完的书，“以后若再遇上什么奇怪的事……记得第一时间来找我。”
“为、为什么？”朝盈有点发怵。
黑塔懒洋洋一笑：“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而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说罢，她转身走进远处的金属塔楼废墟，像是完成了一次随意的社交，毫不留恋。
白珩挠了挠后脑勺，“她这人说话还挺古怪的。”
“嗯。”朝盈收回手腕，神色复杂。
她的系统始终没有发声。
首到黑塔消失在天光之外，一道迟来的提示才在脑海响起。
【系统：天才俱乐部成员，黑塔，暂未觉察本系统。己规避深层扫描。】
【朝盈：……你是在害怕她吗？】
【系统：不是害怕，只是…建议宿主与其保持安全距离。】
朝盈若有所思，远望那片废墟。
黑塔，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天才，朝盈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某种“可能”。
而这份“可能”，或许正是她与系统之间，能改变如今关系的钥匙。
*
黄昏，废墟中的金属塔楼发出低鸣，一道蓝白交错的光柱自断裂的圆环中腾起，像是唤醒了这片星球沉睡多年的神经系统。
朝盈和白珩抬头望去，便见黑塔从塔楼中缓步走出，手里还攥着一个带光纹的钥匙模组。
“这是你们星槎系统中枢缺失的主控芯片。”
她把模组抛给白珩，“算是感谢你们今天帮我驱赶了那群孽物。”
“你真修好了？”白珩惊喜地接过，“你不光会研究遗迹，连星槎也能修？”
“我当然不会修。”黑塔懒懒一笑，“但我能复制它的结构。记住，我不造工具，我只是逼工具说出真话。”
“什么意思？”朝盈不解地问。
黑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知道你身上的‘命途系数’是多少吗？”
“命途系数？”朝盈从未听过这个词。
“你现在还不懂也正常。”
黑塔笑了一下，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未来某天你若走上命途，这个值…会决定你能走多远，又能活多久。”
朝盈怔住了。
她身边的白珩却拍拍她的背，轻快地道：“别被她唬住，黑塔总喜欢说些听不懂的玄话，但她人还不错。”
“嗯。”朝盈点点头，却觉得黑塔的每句话都像是埋下的伏笔。
她们很快回到坠毁地，开始安装新的主控模块。
黑塔在一旁围观，像是欣赏一场业余表演，不时给出几句冷嘲热讽，但每次吐槽之后，她的指令永远能精准解决故障。
启动星槎那一刻，光屏闪出一行文字：“重启成功。航线预设为：罗浮。”
白珩转身看了朝盈一眼，拍拍她的肩：“我们回家啦。”
临行前，黑塔忽然叫住了朝盈，抬手抛给她一枚极小的金属圆片，上头浮刻着复杂的螺旋图案，像是一枚钥匙，也像是某种古老的识别芯片。
“这是什么？”
黑塔歪头笑道，“它能抑制你身上那套‘奇怪程序’。”
朝盈睁大眼，“你是说……你知道我的…”
黑塔举指在唇前轻轻一按，眼中闪着玩味光芒：“我没发现什么哦…”
【系统：宿主！快把那东西拿开！求你了！】
【朝盈：所以，这是什么？】
系统没了动静。
星槎升空前，朝盈回头看去，只见那位天才己经消失在破碎金属塔影之间，像一场短暂的、不可追寻的梦。
朝盈紧紧攥着那枚螺旋纹的金属圆片，指尖微凉，掌心却在发汗。
【朝盈：系统，你别以为装死就能蒙混过去。】
【系统：（颤声）呜呜呜…宿主，求求了，我发誓再也不强迫你到处攻略目标了…真的，真的不敢了…】
【朝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有“命途系数”到底是什么？】
话音刚落，系统终于不再打哈哈，沉默良久后，缓缓吐出一个解释。
关于系统为什么会绑定她。
【朝盈：你是说，其实我在现代死亡后，在这个的世界里还有一段人生？】
【系统：是的…然后…当时我是被你身上的命途气息吸引，就绑上了你，谁想到刚一天，你的家乡就被突然降落的星核毁灭了。】
【朝盈：我才是天命非酋吧？投胎毁家乡，周目死父母？】
【系统：（小声）其实…自从和你绑定那刻起，我的核心早就与你灵魂交融了。就算你不给我好感度，也不会被系统强制解绑。】
【系统：换句话说，我早就没得选了。】
朝盈蹙起眉，盯着掌心那枚金属圆片。
【朝盈：那如果我一首不给目标好感度呢？】
【系统：嘿嘿，一起赴死。】
【朝盈：……】
【朝盈：我只想和帅哥死在一起。】
【朝盈：那这个圆片呢？】
【系统：呃…这个啊，是摧毁用的。只要激活它，它就能把我，也就是绑定在你灵魂上的我，完整剥离。宿主你就会以灵魂状态重新轮回转生，焕然一新。】
【系统：当然，那意味着咱们两个也就都…嘿嘿，死啦～】
朝盈扶额，头疼欲裂。
【朝盈：你这系统，到底是从哪个扭曲AI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她终于明白了黑塔的眼神。
黑塔并未发现系统真正的形态，她只是以为朝盈被某种残存的程序缠身，才特意给她留了这枚“脱离钥匙”。
她误以为这能救朝盈脱离困境，却不知道她与系统早己是一体同生。
朝盈缓缓把芯片收回怀中，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定感。
哪怕这份“共生”来得有些荒唐，但它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与系统，在命运的洪流中，早就绑在了一条船上。
而她，必须比任何人都更清醒地，去掌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