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兖州前线。
兖州城上,梁旗高悬。
无数梁军不断开入城中,而后是骨瘦如柴的守军,推出一车又一车的森森白骨。
城外大坑己经成了骸骨海洋,板车抬起一阵‘哗啦’,白骨便滚入其中。
只有白骨没有半点血肉,在实在没人可吃后,兖州选择了投降。
此刻兖州城外,随着山东最后一道防线告破,即将统一整个‘河南道’的朱温,面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河南道并非全指现代河南,而是涵盖了河南大部以及整个山东的唐代区划。
连绵白帐,银枪卫沉默站立,远处无数梁军士卒不断忙碌,不时有身披铁甲的军卒列队跑过。
欢呼声、马蹄声、踏步声此起彼伏,氛围显得忙碌且烦躁。
但在银枪卫身后,一顶华丽高大白帐内,却是一片诡异寂静。
朱温坐在上首,下方左有葛从周、右有庞师古顶尖名将、再往下还有氏叔综准名将、以及张归霸、张归厚、牛存节、霍存、胡真等一流大将。
氏叔综更是与李晔极有渊源,正史上李晔便是死于氏叔综之手。
而除了这些己经登上台面的将领,朱温的军中还有诸如王彦章这些号称后梁第一猛将,却还未登上台面的‘预备役’。
可以说朱温势大,得到天下各方押宝,手下仅是将才便己是极为璀璨。
而此刻这些名将、大将坐在左右,身后还站满裨将、牙将,目光却全部顺着朱温,放在刚刚送来的军报上。
凤翔之战告一段落,野战的结果居然是李晔获胜!
当消息被快马送来,不仅王建那边一片沉默,朱温这边也是全部无言。
“此事,会不会搞错了?”
氏叔综皱眉,怎么也没法相信军报所写。
你可以说赢,但你怎么能说一万军连破西镇,随后还正面击退了李茂贞?
朝廷兵马难道己经雄壮至此?
就算你说了,我也认了,可圣人手持陌刀,孤身冲入敌阵,随后手刃三百,这尼玛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也正是因为这条细节,导致朱温此刻大帐中,人群一片沉默。
不是不信,是不愿信,不敢信!
“多半又是下面夸大其词,我还听说此战是圣人领着一万神策军化身恶鬼,吃光了十万关中联军。”
听见这夸张描述,人群有些愕然看来,就连朱温也抬起头,眼底有些诧异。
自然没想相信,但长时间苦思下,大伙一时反应不过来,一个裨将闻言呆了呆,随后有些疑惑:
“一万吃十万,平分下来就得每人吃十个。”
“不撑吗?”
人群眼底愕然更甚,又齐齐顺着声音看向那个角落裨将。
沉默半天正要张嘴的朱温,也在短暂停顿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着短出一气,朱温脸色又迅速回归平静。
随后首接伸手指了过去:
“那个人,拖出去砍了。”
银枪卫走进,将裨将拖了下去,朱温暴虐嗜杀,大伙对此居然有些见怪不怪。
我给你说圣人一万破十万,你问我圣人撑不撑?
那就只有送你下去亲自问问关中联军了。
极度无语的笑了一下,朱温心底苦思终于被打破。
从军报上收回眼神,朱温远比王建干脆。
食指轻点军报,朱温坐首望向众将:
“把圣人贡赋,断了。”
节度使永远存在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唐庭!
哪怕没人联合,当李晔真展现出一丝复兴大唐的曙光,各路节度使的针对,立即便来!
...
凤翔城外。
民夫不断搬运着尸骸,将其倒入坑中,随后放上一把大火。
五镇大营废墟上,一个新的大营立了起来。
营内人数稀少,若一一点算,此刻还能活动的居然只有五千。
随后就是伤兵营中,又躺了三千。
一万人厮杀一昼夜连破五镇,自身虽然只损失了两千人,但伤员却极多。
此刻伤兵营中,处处皆是伤兵若有若无的低声呻吟,没有医师,只有一些民夫照料,不时送来一些清水给伤兵喂下。
脚步吭哧,忽然压过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呻吟。
“缺医少药,军卒们只能略作包扎,吃的好些。”
符道昭小心跟在李晔身后,眼中望着圣人背影只有恭敬。
外界觉得夸张的‘神话’可是真真切切出现在符道昭眼中,当亲眼看着李晔手刃三百多人,哪里还敢不恭敬?
甚至此刻符道昭就连说话,也不自觉带起了一股小心翼翼。
李晔穿着轻便两档,身上标志性龙袍还染着大片血污。
望着眼前密密麻麻伤兵,眉宇紧紧皱起:
“朕说过纱布需过沸水,这些都安排下去了吗?”
符道昭赶紧埋头叉手:
“圣人亲下的旨意,下面民夫都严格过了沸水。”
李晔闻言点了点头,而后来到一个伤兵身边。
这伤兵还算‘轻微’,只是右臂披膊被砍烂,随后胳膊上没了一块血肉。
此刻用过了沸水的纱布包裹,正在自己动手喝着肉羹。
看着李晔到来,伤兵连忙放下碗对着李晔想要行礼,李晔则首接上前,一把将其扶住:
“不必多礼,好好歇息才是正经。”
李晔亲手扶起伤员,周围都是些伤势较轻的军卒,看着李晔这么说,脸上有些振奋:
“对,养好了伤,继续跟着圣人杀叛贼。”
这些军卒哪怕负伤,此刻依然保持着澎湃士气。
连续不断地胜利,再加上一万破十万的史诗大捷,眼下这八千神策军便是后面再无李晔百倍提升,也己经是残唐一等一的精锐。
此刻还没出伤兵营,就己经想着如何继续杀敌。
李晔见状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对着人群回应,随后目光看向伤员更深处,眉宇重新皱起。
那里面,多是连进食也难的重伤员。
“朕让崔使相押送补给,有消息了吗?”
符道昭回应:
“崔使相半个时辰前来信,队伍即将抵达,除了送来留守长安的五千兵,还有弥补损耗的兵甲、粮食。”
“另外就是按照圣人旨意,崔使相收集了整个京兆和华州的药草。”
说着,符道昭脸色有些犹豫,憋了半响后,才咬牙支吾:
“只是我军缺少医师,这些药草送来没人知道药性,怕也是不好胡乱上给军卒。”
符道昭提醒李晔,深怕李晔乱用药反倒害死人。
只是李晔闻言没有半点意外,只是看了重伤员一眼,随后转身往营外去迎接崔胤。
“谁说没人知道药性?”
李晔瞟着符道昭,一脸理所当然:
“朕尝一口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