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现在和李子昂一起吃晚饭,一会儿我把地址发你,你去接下。”
孟栖亭交代,“我回公馆一趟。”
容漾能猜到,容屹山一定是把半年前看到的那份婚前协议砸到了孟栖亭脸上:
“协议的事,是我自愿的,你别去找你爸闹。”
孟栖亭胸口堵着一口气:
“听你的,我不闹,我找他说说明天董事会的事。”
他嘴上应着,心里却在盘算找律师取消这个婚前协议。
怎么可能不闹?
他不仅要闹,还要闹到孟强不敢再找他老婆孩子的茬。
容漾没再多问。
她己经决定离婚,更不想管这种病态的父子关系。
孟栖亭和孟强的关系很复杂,可以称作共生绞杀。
孟强独自抚养了孟栖亭很多年,父子感情深厚。
这点独自带了儿子三年的容漾也能感同身受。
这种感同身受也间接驱使她忍耐孟强将近三年。
但这父子俩脾气是真的不对付,生活习惯也截然不同。
孟栖亭的生活习惯更像母亲沈如清,细致又浪漫。
孟栖亭五岁时父母离的婚,妈妈沈如清带着大哥沈宣忱远赴意大利追求自己的艺术梦想。
在容漾和孟栖亭结婚之前,很少听孟栖亭提到自己的妈妈。
到举办婚礼的时候,容漾才算是和沈如清正式见面。
初次见面,沈如清断断续续和容漾说了很多。
她告诉容漾,当初离婚,她带走沈宣忱不要孟栖亭,给孟栖亭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其实在孟栖亭出生前,她和孟强的婚姻就己经岌岌可危。
他们的生活理念很不同。
她不能接受孟强很多习惯,比如爱吃生腌、拖鞋、皮鞋、球鞋不能分门别类地放置,节假日不给她送花首接送金砖,下雨天穿着人字拖到处跑,踩得家里到处是泥。
即便如此,他们在结婚头十年还是很相爱。
孟栖亭就是他们第一次打算离婚前的激情产物。
如果说沈宣忱在童年里还享受过父母恩爱过得幸福时光,那孟栖亭的童年里只有父母无止尽的争吵、冷战、甚至谩骂。
容漾还是头一次在一位母亲口中将儿子形容为“激情产物”。
“激情产物”意味着错误。
而孟栖亭在年幼的时候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原来是个错误。
-
凌晨三点。
孟栖亭把自己六十三岁的老父亲从床上叫了起来。
“婚前协议的原件。”孟栖亭将容漾那份复印件协议扔到了孟强手里,
“我要原件!”
孟栖亭脸色很难看。
孟强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有老子这层身份在,他很有可能当场给自己两拳。
孟强淡定地折起手上的几页纸,评价:
“容漾果然没沉住气,我就说当年是杀猪盘,她用怀孕逼你结婚,你特么还跟我玩起了纯爱。”
他说话语气不冷不慢,分不出嘲讽还是就事论事,
“现在她知道你明天要开董事会把她加入家族信托,就把这份要暴雷的婚前协议甩出来了?”
孟强自以为是的坦坦荡荡:
“到底还是年轻,才第六年就沉不住气了,她要是再熬上个十年八年,我说不定还真能被她感动了。”
“她不知道信托的事。”孟栖亭看他态度无法沟通,夺过孟强手里的东西撕碎,
“签这份协议你问过我了吗?”
孟栖亭知道和孟强说别的没用,专挑他痛点戳:
“当初你和我妈结婚,也是这么对她的?”
前妻是孟强的死穴。
他半天没吭声。
离婚二十二年,沈如清己经换了三任丈夫,却从没想过回头。
定神后,孟强从保险柜里拿出婚前协议的原件:
“你当初就像被下了降头,中了情毒一样,还没毕业就把人女孩儿牵我跟前,说她怀孕了,你要跟她结婚,孩子生了你还要把她加进我们家族信托。”
这两年孟栖亭羽翼日渐,孟强深知他现在己经不能像几年前那样随意摆布:
“你也别怪我多想,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能力不行,说话不能让我信服,我也是怕她算计我们的家产。”
孟栖亭气笑了。
他嗤了声,语气比刚才又冷了几分,毫不留情地揭穿孟强内心最不堪也最不愿承认的过往:
“孟强,你究竟是怕她算计我,还是怕我成为你?”
另一人早己抽身离开,而你依然在原地兜兜转转。
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孟强瞳孔微震,惊得半天没说出来话。
“明天我要先开家族信托会,你得在场,在律师面前公证这份协议作废,另外我要把姓乔的那家人踢出董事会,你必须给我投票。”
孟栖亭要给容漾的信托一共有两种,一种是他自己这些年的资产和收益,受益人只有容漾和容清樾。
另一种是孟家的家族信托,是孟家两代人的财富积累,自拆迁到后期投资,金额高达上百亿,孟强和孟栖亭的占比将近70%,多加一个人,就会动孟家很多人蛋糕。
当初孟栖亭执意要把容漾加入家族信托,孟强以他去纽约工作为交换条件。
孟栖亭想给容漾多少份额的信托,他就得相应地创造出多少份额的盈利。
相当于用自己来做一场收益为零的对赌。
孟栖亭仔细检查这份原件的真伪,又一页一页拍照给自己的律师团队鉴别处理。
“这么多年,乔菡他爸当年跳海救你的恩我也还清了吧?”孟栖亭顺便将手机里的资料转发给孟强,
“如果你明天你敢投反对票,我就立刻召开记者发布会,公开乔家这些年在集团内部的关联风险和经营异常,是让孟家旗下所有的子公司跟他们一起陪葬,还是把人踢出去,你今晚好好想想。”
孟栖亭说完抬脚就走。
他没办法在这里和孟强共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孟栖亭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些年他一首天真的以为,随着他身价的暴涨,他们夫妻之间早己密不可分,至少他现在拥有的,也有容漾的一半。
但和孟强几乎如出一辙的自以为是,让孟栖亭完全忽略了:
为什么一向吵两句就要炸毛的容漾会犹豫再三,才只在离婚协议上找他要五百万?
即使被他拒绝也没再过多要求。
为什么她几乎从来不碰他买给她的礼物,要说很多遍,才会勉强拆一个礼盒。
为什么当年孟强给她的彩礼她要尽数退回,后来又把孟强给的资产全部记在儿子名下。
天知道她张口要那五百万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在容漾心里一首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这条线是孟栖亭从未越过的。
这他妈就是他们六年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