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言在龙翔火锅店待了下来。
很快，一个月试用期过去，店长周龙给他转了正，他也拿到了试用期的工资，1850。
其中1500是基本工资，剩下的350中，300是送单的补贴，另外的50则是周龙看他做的不错，额外加上的。
钱虽不多，但至少对阮言来说解了燃眉之急。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因乱七八糟的理由被火锅店拒绝或辞退，便说明那个隐藏的复仇者没有将手伸到这里。
他不知道是对方没有那个能力，还是没有采取行动，亦或是等待日后再采取行动，但这些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他能做的就是珍惜每一天的工作，尽可能地多挣点钱。
这一天下班后，他没有立即回到民宿，而是在附近找了一间网吧。
他要查查当年的那起校园霸凌事件，看看网上有没有相关记载。
进了网吧之后，他要了一台机子，打开网页。
从当初方致康给他看的那张照片判断，当时应该是他初中的时候，具体初几无从得知。
他初中就读的学校是安城的新怀初中，他着重翻了翻论坛和贴吧，新怀初中并没有校外论坛，但是有一个专门的贴吧。
他点了进去，发现贴吧里的帖子不多，最近的也是在半年之前。
他一个个点进去仔细查看，一看便是一个小时过去。
阮言麻木地滚着鼠标，点进最后一个帖子，在那里，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
他凑近去看，下一刻，他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那是一张毕业合照，就在第三排的最右侧，站着一个小少年，正是当初方致康给他看的那个疑似被他霸凌的孩子。
只见那小孩微微向一侧偏过头去，似乎很是不耐面前的镜头，一张脸臭得很。
阮言忍不住笑了笑。
他将那张照片保存到手机里，随后给发帖的人发了私信。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帖子的主人说不定早就不玩贴吧了，因此阮言担心对方无法看见这条私信，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之后，对方居然回复了。
“你是谁？”对方问。
阮言忙告诉对方，自已曾经也是新怀高中的学生，是想打听一个人。
对面问了几个问题，确定阮言确实是新怀高中的学生之后才说道：“你打听的那个人叫厉慎，是个不太合群的人，很少和人说话，要不是我曾经跟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可能都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阮言问道：“那你知道他曾经被校园霸凌的事情吗？”
“校园霸凌？”那人似乎在回忆，过了一会儿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当时是有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喜欢跟外面的混混玩在一起，然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厉慎对上了，他一个人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被狠揍了几次。”
阮言心中一沉。
他翻到那张合照，通过上面的时间判断，他正好比对方大一届，符合学长一说。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那几个学长都是谁？”
“这我哪里知道。”那人道，“不过我记得其中有一个人成绩很好，还进了市重点高中，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去学校问问老师。”
市重点高中.......
阮言握着鼠标的手猛地收紧。
那不就是他的高中，新怀高中？
难道真的是他？
不可能！
阮言安慰自已道：“上到新怀高中的人那么多，不一定就是我。”
与对面的人继续聊了一些后，他留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走出了网吧。
“看来，得找机会回安城一趟。”阮言心道。
忽然，他想到现在是暑假，老师们都不在学校，若是要回去，恐怕还要再过两个月。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多攒点钱。”
......
这一周再次轮到阮言送外单。
他记性好，经过一段时间的外送之后已经基本熟悉了这项业务，也记住了各个顾客的位置。
他熟练地拿起餐，连手机地图都不用再开，骑上车就飞奔而去。
在途经一个路口时，他忽然注意到前方拥挤了不少行人和车辆，几乎堵住了他前行的路。
没有办法，他只能慢慢骑着车，试图从一侧绕过去。
这么一绕之下也让他看见了众人聚集的原因，原来是发生了一场车祸。
一辆轿车与一辆渣土车相撞，现场惨不忍睹。
只见那轿车的整个车身都被压扁，阮言过来时正好看到救护人员将车里的人救出，一男一女，都是满身鲜血，几乎看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阮言弯腰不住干呕，紧接着，他脑海中一阵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穿过头皮钻出来。
他连忙转动把手，将车驶远了，才停下来坐在路边歇息。
他揉着太阳穴，想要将刚刚见到的那一幕从脑海中驱离出去，却怎么也做不到。
不仅无法驱离，他脑海中反而多出了几个片段。
在那些片段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向着他砸来。
“是什么东西？”
他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出。
结束那天的工作后，他匆匆回到家中，站在客厅的镜子前脱光了衣服。
镜子里的人一身肌肤细腻光滑，看不出一丝伤痕或是做了手术的痕迹。
“那到底是什么。”阮言站在镜子前，回忆着白天闪现在脑海中的巨大身影，“如果它砸向了我，为什么我没有受伤，是躲开了吗？”
他想不明白。
......
那天的事在阮言的心中留下了一道痕迹，每当他在经过那个路口时，同样的记忆都会跳出来提醒他。
每一次的记忆唤醒都意味着是一次无法获知真相的痛苦，所以阮言改了线路，选择从另一个路口过去。
“你好？您的外卖。”敲了敲门，阮言向后退了几步，等着对方开门。
“今天这么早？”打开门，看到外面的阮言，何宏衍脸上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我前几天看新闻，朝阳路那边发生了车祸，往后你给我送餐的时候骑车慢点，迟了也没关系，安全最重要。”
“我知道了，谢谢衍哥。”阮言笑着递上手里的餐食，“对了，我们老板说下个月八号店里有周年庆活动，老顾客三折优惠，衍哥你要是不忙的话可以来参加一下。”
“好啊。”何宏衍高兴地应了下来，“要是有时间我就去，到时候小言你可要好好给我推推你们新上的菜。”
“好的，没问题。”
......
很快，时间来到了七月八号。
这个时间正好赶上学生放假，店里的人很多。
阮言刚收拾完桌子，见有人上门，忙迎了上去。
来人是一家三口，中间的小儿子蹦蹦跳跳，显得很是活泼。
“三位，这边请。”
阮言将人引到刚收拾出来的座位上，指着桌上的二维码道：“这边可以扫码点单。”
女人瞥了眼那二维码，不太高兴：“天天扫码扫码的，给我拿张纸质菜单。”
阮言闻言连忙说了一声抱歉。
他从桌上的牌筒里抽出一张纸质单页递给对方：“这是纸质菜单，要吃什么的话可以跟我说，我给你们记下。”
女人没有回话，拿着单页开始看起来。
一旁的小男孩凑了过去，嚷嚷道：“给我看给我看！”
女人闻言，将菜单递了过去。
小孩拿着菜单翻来翻去，半天没有点单。
阮言心中着急，但又不好催促，只能耐心等待。
这时，前台处传来店长周龙的呼喝：“阮言，你在那磨蹭什么呢？没看见门口都进来好几波客人了吗？”
阮言见状，不得不对眼前的这桌客人道：“抱歉，您三位先看着，确定好了菜品之后可随时招呼我们。”
说着，他将身上的圆珠笔放到桌上，方便对方在菜单上标记，可是等他正准备离开时，却见自进来之后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瞟了他一眼，满脸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还没点完单你就要离开？”
阮言一怔，连忙赔礼道歉：“抱歉，是我招待不周。”
说完，他远远望向周龙，眼神示意他暂时没办法离开。
周龙眉头一皱，估计阮言是遇到了难伺候的顾客，但此时店里忙得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来了好几波客人，连着他招聘的暑假工一起都快要忙不过来。
阮言自然知道这一点，他注意到门口站着一对女生，因为无人招待而面现不耐。
想了想，他低头对眼前的一家三口道：“是这样的，店里刚刚新进了一批活鱼，正在制作鱼片，如果你们喜欢吃鱼的话不妨点一点，趁着现在正新鲜，我立马给你们端上来。”
他的话让夫妻俩相互对视了一眼。
其后，女人从小孩的手中抽出菜单，照着几个地方快速点了点：“就是这些，尽快给我们送上来。”
见对方终于点单，阮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将对方说的那些菜品记下。
以防万一，在离开前他还将菜品重新报了一遍，夫妻俩明显面色不太好，在阮言的眼神询问下不乐意地点了点头。
在这期间，先前在门口不耐停留的两位女生也有了同事上前招待，阮言便去到后厨，将写了菜品的单子贴到配餐台上。
他们互相之间有分工，阮言因为形象好，被周龙安排到前厅接待，至于配餐和上菜则有其他同事负责。
他对负责配餐的同事交代了一句：“五号桌的客人你多注意点。”
他这样一说，那同事瞬间明白了，苦着脸道了一声谢。
......
“嗨！小言，看来今天很忙啊。”阮言来到门口，看到进来的正是他经常送餐上门的老顾客，何宏衍。
“衍哥你来啦。”阮言笑着上前，迎着对方往店里走道，“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呢。”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接近后场，客人少了很多。
何宏衍笑着道：“刚处理完公司的事，这不，好不容易腾出点时间出来。”
“衍哥你真辛苦。”阮言客套了一句，见对方拿起了纸质单页，便拿起记录本开始准备记录。
他手里的记录本其实只是一本便签纸，因为一晚上的登记已经变得很薄，放在手心里软得写不了字。
于是他将本子放到桌上，俯身写下男人报出的菜名。
“你这一手字写得不错。”何宏衍夸赞了一句，但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却没有看向桌子上的便签纸，而是微微偏头，看向阮言因俯身而微微露出的锁骨。
阮言对此一无所知，他记下男人报出的菜名后，直起身道：“那衍哥你稍等，餐马上就会上来。”
“好。”何宏衍收回视线，轻笑着点了点头，“你去忙吧，我不耽误你工作。”
“好的。”阮言笑着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后方，何宏衍的目光始终落在阮言的身上，从上至下，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味。
店里的灯光有一瞬的闪烁，随之恢复，快到众人难以察觉。
来到后厨，阮言刚将手里的便签纸贴到配菜架上，忽然听到大厅那边传来一阵争吵。
他好奇地走出去一看，便见一名同事正站在五号桌前，被那一对夫妻接连辱骂。
“这是怎么了？”
他忙问起一旁的其他同事，。
“还不是那一家子，”一名女同事回答了他的疑惑，话语中全是对那一家三口的不满，“那家小孩一直在店里跑来跑去的，还大声嚷嚷，然后有顾客投诉，小林就去处理，结果那家人不仅不约束他家的小孩，还对着小林就是一顿骂。”
在火锅店里乱跑，不仅会影响其他顾客，也很危险。
这时，店长周龙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赶了过来。
经过一番调解之后，他让员工们给每一桌都送上一道小菜作为补偿，也包括那一家，但是显然对方不满意，无奈，店长只好又让上了一碟水果，这事才歇了。
“都去干活去，别在这里围着。”周龙眉头皱得很紧，显然心里烦得很，对着围着看热闹的员工就是一顿挥赶。
众人见状纷纷散开，接着做自已的工作。
“小言。”忽然，不远处的何宏衍喊了阮言一声。
阮言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衍哥？”
何宏衍道：“可以帮我拿一瓶雪碧吗？要冰的。”
“好的。”阮言忙点了点头，转身往冰柜那边走去。
这时，一名同事正端着一盆锅底迎面走来，正是先前与那一家三口发生过摩擦的小林。
阮言立即侧身让到一旁，准备等对方先过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一家三口中的小男孩不知何时跑了过来，照着小林的身后就是重重一推。
小林的手中端着滚烫的锅底，在这一推之下身体一个趔趄，装着锅底的铁盆向一侧翻去，里面的汤汁顿时倾泻而出，正正对着一旁坐着的女顾客。
女顾客个子不高，这一盆下去，那些汤汁必定会全部浇到她的脸上。
阮言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横移一步，挡在了女生面前，那一盆滚热的汤底全浇在了他的身上。
火热的刺痛感沿着被浇到的地方迅速升起，疼得他眼泪直流。
店里顿时一片哗然，但阮言已经疼得看不清了。
他不断拉扯着身上的衣服，试图将那些滚烫如烙铁的布料从身上剥离。
周边的顾客一同上前，解下他身上的马甲，又帮着脱下里面的衬衫。
只见阮言的左半边身子全是烫红的水泡，看着惨不忍睹。
站在他身后的女生眼眶一下就红了，若不是阮言替她挡了那一下，她不敢相信自已会是什么结果。
“愣着干什么？快打120！”店长周龙赶了过来，对愣在一旁的小林喝道。
这时，不远处的何宏衍也已赶到：“不用120，我开车送他去，更快点。”
他是店里的老顾客，与周龙也认识：“老周你跟其他人处理店里的事，阮言交给我就行。”
这件事肯定不能这么简单处理的，毕竟已经涉及到了伤人事件。
何宏衍说得干脆利落，加之此时他手里拨打110的电话已经接通，他便快速交代了一句便将阮言交给了何宏衍。
阮言已经无暇倾听外界的情况，他此时紧紧咬住嘴唇，抑住口里的呻吟。
这时，店里的灯光不知为何开始剧烈闪烁，不时发出啪擦的响声。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见作为罪魁祸首的一家三口想要逃，连着顾客和服务员一起，全部起身将其拦下。
伤了人就想逃？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周龙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向着一家三口而去。
他此时满身怒气，恨不得将对方狠狠地揍一顿。
这边，何宏衍扶着阮言向门口走去。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压抑着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