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开战,竟是直接打了两三个月,期间虽然顾南景也常半夜偷摸的回来看她,可到底军务繁忙,不敢懈怠。
沈燕宁在将军府,转眼的功夫,肚子也鼓了起来,再过一个月,就要临盆了,算着日子,正是边城最冷的时候。
而越是冷,战况越是艰难。
沈燕宁就成日的把自已关在屋里,不敢出去,红菱和红玉变着法儿的哄她开心,几个女人凑在一处,不是给孩子绣一个小肚兜,就是缝一双小鞋子。
几个月下来,都够一箱子了。
“夫人不必担忧,雨柔小姐之前回来不是说了,咱们这边艰难,敌军那边只会更加艰难,这自古守城的不苦,攻城的才苦呢,等围过这严寒,来年开春的时候,他们说不定见久攻不下,也就撤了。”
如今红玉见得多了,听的多了,说起战况来也是头头是道的。
“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红菱打趣。
红玉道:“上次将军派遣帐下副将,回来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听那副将宽慰的,奴婢觉的有道理呢。”
红菱噗嗤一笑,“对啊对啊,我副将生的俊俏,我瞧着你看人家,看的眼睛都直的,等回头战事没那个紧张,让夫人托将军给问问,那副将可娶妻了。”
“哎呀,红菱姐你作死啊,”红玉被戳穿了心事,登时羞红了脸。
沈燕宁才反应过来,一直只当红菱年岁大一些,可能会早嫁,却是没想到最早怀春的竟是红玉这愣丫头。
“好好,等下次将军回来,我跟他说说,”沈燕宁打趣道。
红玉也没反驳,看样子这次是真的对眼了。
不过沈燕宁心里却是打算着,若日后安定一些,是要给红菱也寻个婆家的,这一年年的都大了,总不能因为侍奉她而耽搁了岁数。
再说这院子里,自从她来了将军府,也养起了不少忠心耿耿的小丫头。
主仆三人刚打趣完,气氛没缓和多久,沈燕宁又惆怅了起来,摸了摸自已时有胎动的肚子,也不知等生产的时候,孩子爹能不能回来看看他。
时光转眼又过了一个月,沈燕宁是在一个深夜发作起来的。
当时她还做了一个梦,梦到顾南景在战场上被人射了一箭,那箭尖距离他的心脏有差一点点的距离。
可就算如此,沈燕宁也吓了一身冷汗,起来以后,肚子就开始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赶忙叫来了守夜的红玉。
不一会儿,这院子里就闹腾了起来,好在大家也都算早有准备,稳婆,奴婢,小厮,前前后后各司其职。
准备的药也都随时在耳房备着。
“只怕这孩子是个活泼性子的,尽快的出来,不然这么疼,谁受得住啊,”沈燕宁前世没生过,没想到这生孩子这么痛苦。
都有点后悔了。
“夫人放心,咱们肯定平平安安的,”红玉和红菱也没见过这些,红玉都心疼的红了眼。
不过有她们俩守在身边,沈燕宁也安心许多。
“是啊夫人,稳婆也说了,性子活泼的孩子好生的很,若是性子随将军,也是个能折腾的。”
“红菱,你这是夸咱们将军,还是贬咱们将军呢?”
“奴婢这不是一着急啊,实话实说嘛。”
说到最后,主仆三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红菱和红玉只一味的给沈燕宁加油打气,沈燕宁当真是疼的狠了。
好在还真被红菱给说中了,这孩子大概是个随顾南景的,能折腾,在沈燕宁的肚子里仿佛早就迫不及待了。
身边的稳婆也都是有经验的,一个半时辰的功夫,产房就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听到这啼哭,沈燕宁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这一世,她终于也有了自已的孩子,有了他们的孩子。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千金啊。”
“居然是个小姐,生的真好看。”
“夫人夫人……你快看,这小姐样貌随了将军,好看着呢。”
稳婆将孩子抱着,凑到沈燕宁的跟前,沈燕宁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只觉那孩子红扑扑的,皱巴巴的,哪里好看的,这些人怎么睁着眼说瞎话。
不过还是弱弱的点头道:“重赏。”
“夫人放心吧,奴婢都给备好了。”
沈燕宁这才安心又疲惫的睡了过去,但这一觉她睡的并不安稳,竟是有梦回前世临终的时候了。
她已经很久不做这些丧气梦了,只是这次的梦,格外真切。
前世临终的几年,她身体越发的不好,人也又老又丑的,她总是不愿意活了,可顾南景却不愿意她死,总是想方设法的养护她的身体。
从而令沈燕宁无比的窒息。
她不能为顾南景繁衍子嗣,也不能给他全心全意的爱,更不能给他一生一世的情。
两个人就像是困在一起的囚徒,仿佛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了似的。
沈燕宁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他出征归来的一个晚上,她因身体实在是不好了,只能留在京城,让宫里的太医时刻养护。
因为整个周朝京城都知道,护国公府的这个老妇,便是护国公的命根子,若是她死了,只怕护国公要伤心死。
虽然旁人常常私下讥笑护国公,会喜欢一个老妇,莫不是这老妇会下蛊?
沈燕宁如今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知道自已时日无多,想立刻死去,但想着终究还要再见他一面。
于是她苦苦的熬着,终于听到了护国公凯旋回朝的消息。
“夫人夫人,国公回来了,国公路上就知道您病危了,跑死了两匹马,提前入京了,这会儿已经进府了……”
嬷嬷着急的道。
“什么?”
沈燕宁一惊,他这么快就进府了,可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丑了,她想最后见他一面的时候,还能是体面的样子。
人就是这样,之前一直都丑,临了却想体面一下。
“镜子,我要我梳洗,快……”
“是夫人。”
沈燕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步步爬到妆台前,被磨的清晰可见的铜镜里,立刻映出她满面苍老,头发都灰白,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