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瑜低下头没有接话，因为萧凡的举动太过激了。
皇帝大怒的情况下，任何辩解的话都多余，进殿时迈错了脚都会被问罪。
稍不注意，还会引火烧身。
庞瑜心中也给萧凡判了死刑，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在皇帝头上这样恣意。
昔日的太子时常驳回皇帝的命令，也没有如此直接打脸。
萧凡太胆大了。
庞瑜低着头想把自己隐藏起来，萧凌云却不满意，继续问道：“庞瑜，你说逆子到底要干什么？”
庞瑜低声道：“奴婢不知。”
萧凌云冷笑道：“你不是不知，还是不敢说？逆子为了阻止朕向西凉求和，煽动百姓造反，实在是胆大包天。”
“他想要威逼朕，偏偏，朕不会接受威胁。”
“先晾着他们，朕倒要看看，这些人要请愿到什么时候？有多少的耐心来请愿。”
庞瑜仍是没说话。
萧凌云吭哧吭哧的呼吸着，很是急促，脑袋也有些疼痛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
皇城外，萧凡带着百姓和士人静坐请愿，仍然有拒绝求和驱逐蛮夷的喊声萦绕空中。
乌泱泱的人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大。
这场请愿已经闹大了，也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半个时辰后，萧凌云看向庞瑜，问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庞瑜回答道：“回禀陛下，靖西王仍然在外面静坐，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已经堵住了皇城外的街道。”
“逆子！”
萧凌云呵斥一声，吩咐道：“你亲自去皇城外，问一问这个逆子，到底要干什么？他这么做对大周有什么益处？”
庞瑜应下后转身离开了大殿，一路来到皇城外，看着静坐的萧凡，高声道：“陛下有旨，请靖西王答话。”
萧凡道：“儿臣在！”
庞瑜阐述道：“陛下问，靖西王到底要干什么？”
萧凡不卑不亢道：“请庞公公转告父皇，儿臣来参加请愿，所求只有一件事，大周拒绝求和。”
“西凉人言之凿凿的要进攻，儿臣愿意担任先锋迎战。”
“西凉人要杀入大周，就从儿臣的身体踏过去。”
“我泱泱华夏，曾遭到无数的入侵，始终不曾屈服。为什么现在，因为西凉人几句威胁的话，就要屈服呢？”
萧凡掷地有声道：“儿臣不服，更不愿，请父皇三思。”
庞瑜脸色微变。
这话传入皇帝的耳中，皇帝必定要勃然大怒的。
这小子真是疯了。
庞瑜心中摇头，继续道：“陛下问，你这么做，对大周有什么益处？”
萧凡昂着头道：“儿臣这么做，是让大周仍然有大周的风骨。”
“今天父皇向西凉人屈膝求和，开了大周对外求和的先例，史书上，就会重重的留下一笔。”
“某年某月某日，皇帝惧西凉而赔款。”
“日月在，江河在，青史在，父皇难道要背负千古骂名吗？”
“儿臣才浅德薄，愿意赴死一战。纵然是死在疆场，也必定会挡住西凉人的进攻。”
庞瑜听得更是头皮发麻，什么叫做日月在江河在青史在。
这，这……
庞瑜心头惊慌，转身飞快回去，见到了萧凌云后，行礼道：“陛下。”
萧凌云问道：“那逆子说了什么？”
庞瑜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说了萧凡回答的话。
萧凌云听完后瞪大眼睛，抬手捂着胸口，眼神无比的森冷。
他一向在乎自己的名声，想到逆子请愿，想到求和的事情留在史书上，他岂不是丧尽历代大周皇帝的脸面。
他会成为大周朝中，最屈辱的皇帝。
萧凌云更被萧凡的话激怒了，大骂道：“这个逆子，仗着朕的宠爱，无法无天。他这么强硬，却忘记了他的一切，都是朕给他的。”
“朕能给他，也能让他跌落凡尘。”
“传旨，萧凡忤逆犯上，杖责三十军棍，给朕狠狠的打，用心的打。”
“庞瑜，你亲自去监督行刑，一棍都不能少。”
庞瑜感受到萧凌云的怒火，连忙带着禁军往宫外去。
一路来到皇城外，庞瑜扫过请愿的百姓，目光落在萧凡的身上，下令道：“陛下口谕，靖西王忤逆犯上，杖责三十军棍。”
“来人，行刑！”
庞瑜下了命令，士兵直接朝萧凡的方向走去。
“不能对靖西王行刑。”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呼了起来。
“保护靖西王！”
“谁敢动靖西王，就是大周的叛逆。”
“保护靖西王！”
百姓和士人高呼，更有一群人把萧凡团团保护起来，直接和禁军对峙。
庞瑜冷着脸道：“怎么了，你们这群人要造反吗？”
萧凡见情况要恶化，更不希望殃及请愿的士人，站出来道：“诸位，父皇要处置我，那是父子之间的事情，请诸位不必阻拦。”
“我们反对的，是朝廷向西凉求和。只要能让父皇改变主意，一切都是值得的，我愿意受罚，请诸位且退后。”
一个个士人和百姓退下，看萧凡的眼神更是钦佩。
朝廷软弱，却有热血的皇子，还有敢于作战的人。
萧凡道：“庞公公，行刑吧。”
庞瑜看着义无反顾的萧凡，眼中也掠过了一丝赞叹。
萧凡的所作所为，他也佩服。
可惜太莽撞了。
庞瑜一挥手，士兵立刻往萧凡的方向去。
只是，士兵刚走到萧凡的身前，一声沙哑的声音传来：“老身姜王氏，请陛下赦免靖西王。”
萧凡闻声看过去。
来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姜家的老太君，是萧凡未来的岳母。
老太君一贯很少介入政务，一贯是低调，如今为了萧凡，明知道姜家处境不妙，却仍然挺身而出。
萧凡已经说了，让老太君不要出面。
可是，她仍然来了。
老太君撩起衣袍跪下，郑重道：“事关大周颜面，事关陛下荣辱，不能向西凉求和，更不能凉了青年热血，请陛下三思。”
庞瑜冷着脸，呵斥道：“老太君，杂家劝你好自为之，不要瞎掺和，你担不起责任。”
“如果是老夫，能否承担得起呢？”
恰在此时，又有浑厚的声音传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出来，制止了要动手的士兵。
周围瞬间瞬间炸了锅。
“是靠山王老王爷，他老人家竟然出来了。”
“靠山王来了，靖西王有救了。”
“靠山王当初鼎力支持陛下登基继位，曾经平定大周的乱局，他老人家出面，靖西王肯定没事儿了。”
议论纷纷，群情瞬间激动。
萧凡也注意到了靠山王，这位老爷子名叫萧不器。
论辈分，是萧凡的叔祖，是萧凌云的叔父。
萧凡祖父的那一代，萧不器就以能征善战而出名，一力支持萧凡的祖父。在萧凡祖父坐稳朝政后，就不管政务游山玩水了。
萧凌云登基时，朝廷有人反对，又是萧不器亲自出面稳定了乱局，一力支撑了萧凌云。
萧凌云要重用萧不器，萧不器却拒绝了，一直隐居不出，大部分时间都在游山玩水。
如今，竟然出来了。
萧凡看向萧不器，恰好萧不器也看过来，目光碰触，萧凡主动道：“叔祖！”
萧不器点头道：“小子很不错，有我大周的风骨。”
萧凡说道：“叔祖过奖了。”
萧不器看向庞瑜，吩咐道：“劳烦庞公公带路，老夫要觐见陛下。”
庞瑜不敢怠慢，摆手道：“靠山王请。”
萧不器微微颔首，大步朝宫中去，庞瑜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一路往皇宫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