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不敢转身，以为是一场梦。
身后，约瑟夫的声音，在他头顶，再度传来。
“你离开时说，很快就会回来”
“我便坐在窗前，看着日落西沉，夜幕升空，等满天繁星散去，月光被乌云遮挡……”
“你还是未归”
“我实在心急，等不下去，前来寻你”
“还好，还好我来了”
约瑟夫紧紧抱着卡尔，温热的体温，一点点化开卡尔身上的白霜。
霜寒尽散，卡尔眼中升起氤氲水雾。
他转身，跌入约瑟夫的怀中。
委屈倾泻而下。
“先生……先生……”
“我在，我在”
卡尔一声声先生，听得约瑟夫心都要碎了。
不过半日离别，他的卡尔，在他不在的时候，经历了何事，又因为谁，受了多少委屈？
约瑟夫将满腹狐疑化为细细安抚。
他拍打着卡尔的后背，等着怀中人宣泄完那腔委屈，才低下头温声询问。
“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怀中，良久，传来卡尔的闷声。
“没什么，一些误会”
卡尔不愿阐述事情的经过，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计较那些小小的得失，只会让自已更加受困于其中。
他回抱着约瑟夫的腰，怕弄脏先生的衣服，乖乖将头抬起。
“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约瑟夫揉着卡尔的小脑袋。
“进入求生者的领域后，我使用了摄像机拍照，而后进入了镜中世界”
“四周的一切都被定格，我行走在黑白之间，进入了你们的别墅”
“再后来，根据感觉的指引，我来了地下室”
“铁门外挂着锁，我用剑劈开了”
“推门而入，入眼便是镜中的你，兀自成霜，落寞的望着门的模样”
约瑟夫是第一次进入求生者的地盘，偌大的别墅，他完全不清楚其中的结构。
他的理智推测告诉他，卡尔多半滞留在上面的某间房间。
脚步却还是下意识，走向了地下室的方向。
没有缘由，只是感觉。
果然，第一间储物室内，就是他的卡尔。
他轻轻甩动手中的牌，从镜像之中来到现实，拥住那背对着他的冰凉小人。
“先生”
卡尔轻唤约瑟夫。
“他们可能不要我了，我能和先生回去吗？”
“先生以后……可以收留我吗？”
约瑟夫蹲下身，将自已的纯黑色鸟羽披风搭在卡尔身上，又细细包裹起来。
那披风的长度，对于卡尔来说，有些长了，最末端的羽毛落在地面上。
“我来，便是要带卡尔回家的”
约瑟夫将手中的牌摊开，展露在卡尔眼前。
“委屈小卡尔，进入牌中一会儿”
卡尔望着那张掌心大小的牌，眨了眨眼睛，看向约瑟夫。
要怎么进去一会儿？
约瑟夫一笑，修长的二指将牌夹在其中。
“卡尔准备好哦”，约瑟夫提醒道。
卡尔闭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下一秒，周身的景色一阵晃动，他只看清那牌，发出一道亮光，再定神望去，便已身在牌中。
约瑟夫小心翼翼护着手中的牌。
“坚持一会，很快就好”
“牌里感觉如何？会难受吗？”
约瑟夫掌中的牌，左右晃动。
像是里头的小卡尔在摇头的模样。
约瑟夫放下心来，再度利用技能，进入镜中世界，在灰白的世界里，他是唯一的主宰者。
离开别墅，前往求生者同监管者地界的分界线，一路畅通无阻。
约瑟夫走得急。
手中的牌也始终很乖。
分界处。
约瑟夫离开镜中世界，回到现实。
面前，是他先前安置在此处的摄像机，乌漆麻黑的摄像机，中心处泛着莹莹蓝光，上头又装点着一只只会动的黑色小手，看着有些吓人。
约瑟夫半蹲，握着掌中牌，轻轻一甩，卡尔从其中掉出，被约瑟夫接住，双脚稳稳踩上地面。
“谢谢先生”
卡尔松开约瑟夫扶住他的手。
今夜，先生的银色发丝，在月下看着，甚至有几分透明。
一身黑衣，装点着诸多锁链和多重纹样，看似庄严，同时又有着，足以点亮夜空的银色星光在其间流转。
“不客气”，约瑟夫从容回以一笑。
“卡尔在此处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约瑟夫瞥了眼那镜像世界的入口。
“先生要去哪里？”
卡尔小心翼翼抓着约瑟夫的袖口。
“刚刚我的某件东西，好像落在镜像之中了，我去取回来”
卡尔眼中愧疚，松开了约瑟夫的袖口。
“对不起……先生……”
他给先生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约瑟夫俯身，“和卡尔没关系，卡尔不用道歉”
“我很快很快就会回来的”
卡尔垂着脑袋，点了点。
“那我就在这里，等先生回来”
“好”
约瑟夫看着自家卡尔柔和的目光，在进入镜像世界的下一秒，一点点降下温度。
左手的长剑散着冷色寒光。
约瑟夫持剑，重新踏入别墅之中，深色衣摆无风自动。
别墅内，某间房内床上，和园丁相拥而眠的医生，呼噜噜睡大觉的大副，坐在桌前，正手持刀叉，准备品尝巧克力布朗尼的优雅作曲家……
黑白月光与冷气剑光交错。
长剑划破黑夜的声音分外清晰。
每个人的镜像，不分高低贵贱，都平等的挨了一刀。
约瑟夫擦拭着剑身，一身的戾气在走出镜像的前一刻，全部洗净。
展现在卡尔面前时，又是那个眉眼温柔、手不染尘的贵族先生。
“卡尔，我回来了”
约瑟夫走出镜像，将手递向卡尔。
“我们回家”
“好”，卡尔伸手，被约瑟夫紧握。
后者拿起摄像机，结束镜像。
“嘶！”
“啊！”
“我去！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很远处，似乎炸出一片声音。
这些声音隔了很远很远，卡尔没有听见。
他被约瑟夫牵着手，两人一步步踏着朝阳撒下的路，往家的方向走。
“刚刚一个人等我的时候，有害怕吗？”
“没有，先生回来的很快”
卡尔摇头，悄咪咪看着约瑟夫的侧脸。
“先生方才是去拿掉落的什么东西了？”
“胸针”
“是我们当初的那个……”
“嗯”
“那，找到了吗？”
卡尔望着前方，握着约瑟夫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心下担忧。
约瑟夫侧头，滑落耳边的长发微微随风起。
卡尔眼中映着朝阳，约瑟夫眼中映着卡尔。
“嗯”
“找到了”
不会再弄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