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雪接连下了好几天，三中路铲雪的声音让人觉得烦躁，踩脏的雪水也让人觉得恶心，成排的长青树上堆积了厚厚的白雪，掩埋了青色，只剩让人膈应的迷茫。
在离开宜江之前岑溪回艺术团收拾东西的时候见了柯烬最一面，岑溪出门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口看了她挺久，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她，两人的沉默还是先被岑溪打破，她问柯烬，“你怎么在这里？”
柯烬一如既往的样子，厌，烦，滚，看起来让人有点害怕，也有一层好像没办法揭开的阴霾和猜不透的心头故事。
“什么时候走？”
岑溪说下周。
柯烬走到离岑溪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拿出一个精致贵重的盒子，抬手递给女孩，是他生日那天还没能送给她的一条项链，他设计的，他觉得很好看，但岑溪并不知道这件事，甚至根本没有给他拿出来的机会。
“这是什么？”岑溪问。
“你连看它一下都不愿？”
岑溪还是没有接过来，一点动作都没有。
柯烬笑了，又是自嘲，“礼物，很久之前就准备了，要还是不要？”
岑溪垂着眼帘看少年白皙透粉，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她摇头，“不用了，你带回去吧。”
柯烬捏着盒子的手收紧，最后问了一遍:“真不要？”
女孩轻“嗯”了声，她说不要了。
柯烬唇角动了下，把手收了回来。
行。
“说不要的人是你，别给老子后悔。”
东西一样，人也一样，他心甘情愿的，既然她不要，那就扔了。
柯烬没再看岑溪，转身走了，路过垃圾桶，当着女孩的面把盒子扔了进去。
岑溪对着垃圾桶看了很久，收回视线，拿着父亲的照片，掠过它。
姜璇还在门外等，岑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怎么这么久？”姜璇抬手想给岑溪拂去发丝上几朵雪花，她很自然地躲开了。
只低着头，看着自已脏兮兮的双手，抽出湿巾慢慢擦干净。
她又骗了柯烬。
其实现在就要走了，不是下周。
在所有和她认识的人里，柯烬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知道的时候，岑溪早就已经离开了宜江。
办理了登机牌，候机，登机，起飞，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以后，会不会在不经意的回头印在对方的眼瞳，会不会在重逢街头说一声好久不见，还是已经错过的陌生人？
到港城的第二天，岑溪的手机不小心摔下楼梯，坏了，像一开始的交集一样，碎掉了。
也挺奇妙，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个轮回。
姜璇给她换了新手机和新的电话号，从那以后，她没再收过一条在宜江发来的信息。
这样，也挺好的。
港城一中的期末结束，春天已经到了，港城没有雪，在绿芽破开的新生之际，女孩捧着两本书从图书馆出来。
一本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一本数学基础。
推开玻璃大门，入眼的人让她愣在原地。
“哈喽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居然是徐烟。
她双手交叠靠在图书馆门前的旋转楼梯上，个性还是一样的有，但脖子上的文身洗了，也没化妆，长相看起来有点纯，但也少不了她身上带劲的野性。
“不认识我了？”
岑溪走下台阶，问她:“你是港城一中的学生？”
徐烟对岑溪歪了歪脑袋说:“对啊。”
徐烟在校期间就经常飞宜江，打扮穿着行为都很成熟，岑溪以为她是宜江人，甚至以为她是毕业生。
徐烟看出女孩在想什么了，她说:“我去宜江只是因为司妄在那，我是港城人。”
徐烟和司妄，看着都像从不花费真心的玩咖，很多人也这么以为。
“我看了你成绩，考挺好，可惜我是理科生，不能成为你的对手。”
还一脸遗憾的样，“好可惜哦。”
她和女孩开玩笑说:“怎么突然来港城了呢，柯烬不要你啦？”
岑溪对徐烟的记忆甚至还停留在当初她给自已发的那段录音上，而徐烟对岑溪的印象，就是一个会被柯烬玩到死的乖乖女。
不过说实话她现在已经不这么以为了。
岑溪听这话有些不悦，但声音语气毫无攻击性，“麻烦你说话正常一些。”
徐烟笑了，“挺正常的啊。”
她继续说:“你知不知道当初我给你发的录音是假的？”
是她断章取义的。
看岑溪懵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去问过柯烬。
她上前几步，边走边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几下，举着手机点开了那段没被故意截取的录音。
【“柯烬，我可记得你说你不喜欢性格软的。”
“你记得是没错，我确实不喜欢。”
“那怎么办，我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
“这又不妨碍我喜欢她。”】
岑溪面无表情地听完，其实捧着书的手指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开始蜷缩。
她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剪辑了发给我？”
如果这算是挑拨离间，那应该是情敌才会做的事吧。
徐烟捂着嘴笑了，“别误会我呀妹妹，我喜欢的人只有司妄。”
“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她和司妄早就认识了，可不是什么一时兴起互相耍着对方玩的渣男渣女。
她要是敢移情别恋啊，司妄真会弄死她，当然她也是一样。
“当初给你发这个是想看你会不会在意柯烬说的话呢，但是好像你并不在意诶。”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徐烟才觉得真正掌握主动权的其实是岑溪。
也是真没想到柯烬是被拿捏的那个，甚至是这样一个性情温软的姑娘。
徐烟还觉得岑溪这个性格没法留住柯烬这样野的人，现在想，无论岑溪什么样，好像都没有关系。
就像柯烬说的，又不妨碍他喜欢她。
徐烟叹了个气，“你也太不主动了，你难道不喜欢柯烬吗？”
太闷，除了乖就剩无聊了。
一个人主动久了又没点回应可是会累的，徐烟一直觉得只有两个人都一样才会长久，就像她和司妄。
“柯烬可不吃回头草。”
他从不缺站在他身边的人。
“你就不怕这一走就没有以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