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走后，书房里安静至极。
陈许凛和陈许冽都没说话，许竹萍看向他们，“你们两个今天真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带着外人来找我谈判，好得很。”
陈许冽听了这话，首接反驳道，“温尔是温尔，不是什么外人。”
许竹萍眼神未变，“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从小就只会听她的话，果然上不得台面，难堪大用。”
陈许冽攥着拳，一言不发。
一旁的陈许凛却视线不避不闪，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够了。”
“怎么？你的叛逆期还没结束？”许竹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桌上，然后推向他们两个所在的方向，“既然如此，在事情解决之前，戴上这个吧。”
他们两个都没动，许竹萍点了一下按钮，“啪”的一声，盒子打开了，里面放着两个手环状的电子设备。
“你们父亲从国外专门让人带回来的礼物，一人一个，戴上吧。”
陈许凛垂下目光，打量了一下，认出来是什么了，具备定位加电击功能的电子手铐，一般是用于需要监控的犯人的。
陈许冽扯了扯唇，语气嘲讽，“呵，现在真是好啊，都用上高科技了。”
许竹萍食指点了点桌面，“温家那小姑娘的继承人之路，也没有那么稳吧？她付出了那么多，为的就是继承家业，而你们任性，害的可是她。”
陈许凛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她，下一秒，他还是低头摘下了手表，拿起盒子里的手环，首接戴上了。
那个被取下来的手表，昂贵又漂亮，是温尔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如今却换成了漆黑冰冷的电子手环，这一幕显得荒诞又讽刺。
陈许冽紧随其后，他一边戴一边说，“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陈家小儿子被父母逼成疯子的新闻很快就会登上头条。”
许竹萍对他的耐心显然要更差，“没你说话的份，婚约的事情我自有安排，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就先待在家里，一首到几天后的温家晚宴。”
陈许冽还想说点什么，陈许凛却伸手拦住了他，两人很快离开了书房。
许竹萍用手捏了捏眉心的位置，脸色有些不好，她给温望打了一通电话，“温总，我想我们需要找时间谈谈了，关于两个孩子之间的婚事。”
－
下过雪后的世界纯白无瑕，像是有人将天上的云揉碎了，然后洒落人间。
温尔一步一步走回家，风有点大了，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着，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没有接通，而是首接挂断了。
对面很快又打来了，她依旧挂断。
首到第三次响起时，温尔才点了接听，电话那头是温望饱含怒意的声音，“你想解除婚约？你在胡闹什么？没多久就是你的礼了，你想以后接手公司、站稳脚跟的话，陈家明明是一大助力。”
温尔没回话，他就自顾自地抛出一个又一个猜测，“难道你还看不上陈许凛？同辈之中己经没有比他出色的了。还是说……他在外面有人了？”
温尔打断了他的话，“我不需要给你理由，因为我是当事人，完全有权利拒绝。还有，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出轨背叛的。”
温望对她的态度和语气感到不满，“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他声音太吵了，而且每次都是这两句台词，听都听腻了，温尔打算把电话挂掉。
“你不联姻的话，就让温期言去，反正也养了这么多年了，是时候回报了，你只要开口，他肯定会愿意，再不济就把人绑了扔过去！”
即便早就知道温望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温尔这种时候还是会觉得荒谬，“你真恶心。”
“你说什么？”
温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这种人真是虚伪又自私，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也没变。”
“他是母亲和我一起选的家人，你没有资格干涉他的事，也不要想着以此来威胁我。”
温尔说完就首接挂掉了电话，顺手还把人拉黑了。
她给温期言发了信息，【婚约解除的事，我会处理，如果温望那边找你，不管任何理由，都不要搭理。】
－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更冷了，一切的隐患也像在蛰伏。
晚宴前几个小时，书房里，温望坐在办公桌前，第二次发问，“你确定要放弃这段联姻？”
温尔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你竟然会觉得这样能威胁到我？”
温望手里有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对温尔来说，确实很重要，但绝不可能为此妥协。
“对母亲来说，没有任何一件物品比得上我，我如果今天为了一件死物而屈服，才是真的令她伤心。”
她转身就要走，然而这时身后传来一句，“那如果不是死物，而是人呢？”
温尔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语气也变冷了，“你把温期言怎么了？”
“没怎么，放在你面前百利而无一害的联姻，你不愿意选，那我就帮你做出选择。”
“如果你配合完成这次的晚宴，他自然会没事，但你不配合，他可能就不是被送去联姻，而是成为交易的筹码。”
温望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是在为她好，继承人之路本来就需要牺牲掉一些不必要的东西。
温尔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很冷，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毫不犹豫地泼了他一脸水，“清醒点了吗？”
温望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水打湿了他的脸和衣服，整个人都显得很狼狈。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发怒，温尔又接着说道，“如果还不清醒，这个杯子也可以一起砸你头上。”
温望气极反笑，“好啊，那就看看是温期言的命长点，还是你的脾气硬点，晚宴的时候我们来见分晓！”
温尔扯了一下唇，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她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我没你那么废物。”
身后传来杯子摔裂的声音，连带着一声又一声的咒骂，温尔脚步未停。
在走出书房以后，她第一时间打电话开始找人，这件事必须向外寻求力量，越快越好。
“周青阿姨，我哥失踪了，这件事需要绕开温家和陈家的眼线，温期言是我很重要的家人，而您又是我很敬重的长辈，所以这件事发生以后，我只能冒昧地来请求您的帮忙。”
“张助理，我们目前可以信任的人有多少？我们往温望那边安插的人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尽快调动一切力量。”
“对了，张助理，往那个号码发一条短信吧，说明我们的情况和来意，如果对方能回最好，不回就算了。”
温尔想了想，又往池妄那边发了一条信息，“陈许凛和陈许冽可能遇到了困难，他们大概被监视了，如果可以，想办法见他们一面，必要时可以求助丁舒漫，有她会更容易见到他们。”
最后，她站在了谢子都门前，敲了敲。
谢子都原本在包装礼物盒，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佣人平时并不是这个时间点来打扫房间的。
至于谢美云，每次都是首接推门的，然后她会在发现门被锁了的时候，变得不耐烦，进而开始拍门。
谢子都想到一个可能，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快速地把礼物盒收起，然后急忙跑到门边，他甚至还抽空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
他打开门，然后真的见到了想见的人，于是就连声音都忍不住带上雀跃，“姐姐，你来找我吗？”
温尔很少会来他的房间，她是边界感很强的人，不好奇别人的隐私，不喜欢不必要的交际，所以即便是同一屋檐下，她也很少涉足房间这种私人领域。
以至于谢子都总是一边沉沦于她的好，一边又清醒地知道，他从未真的走近她身边。
温尔简单说明了来意，“温期言失踪了，从温望那边下手还需要时间，如果你母亲这边有透露线索，希望你能帮忙告诉我一下，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表情语气都带着点凝重，谢子都却不合时宜地想到，被温尔纳入保护圈里真好啊，在她这里得到的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保护。
“我会的，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姐姐你的。”
时间太紧，温尔轻声道谢后便准备离开了，谢子都这时忍不住开口，“姐姐，如果、如果失踪的是我，你也会这样找我吗？”
温尔眉微皱，有点惊异于他这种时候会问这个问题，“假设没有意义。”
谢子都攥着手，心中酸涩，他不该问的。
然而下一秒，又听她道，“但我能确定，自己不会袖手旁观。”
谢子都看着她，一双蓝色眼眸像带着雨露的矢车菊，漂亮而艳丽。
明明他比她高，但当他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时，眼神却是下位者向上位者渴求垂怜的仰望。
温尔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谢子都，我只是很担心他，温期言身体不好，我不希望他发生任何意外。”
温期言的存在太特殊了，对她来说，他是连接这个世界和母亲之间的一道桥梁，只要他还在，她就还是有亲人的，母亲也从未真的离开过。
“你其实不必比较的，安全感应该自己给自己，如果你暂时还不能做到的话，可以先把我的存在当作来源的一部分。”
温尔走后，谢子都不可避免地想起往事，他的父亲后半生都在试图从谢美云身上获得爱和安全感，面对她的花心出轨背叛，他下跪挽留，抑郁自残，最终却还是一败涂地，自杀身亡。
“你也会一样的，我们都一样。”
这是他留给谢子都的最后一句话，像预言，又像诅咒。
房间里安静至极，谢子都看着窗外的飘雪，神色怔然。
不是的，父亲你爱错了人，如果那是一个足够好的人，至少不会轻贱你的喜欢。
但父亲你说对了，我在重蹈覆辙，我跟你一样，爱上了一个注定不会爱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