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和富察皇后商量完后，便动身去撷芳殿看看孩子，顺便和大阿哥谈谈心，交流一下感情。
走在路上，突然想起来刚刚如懿似乎说了什么事，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如懿嘴巴上。
只记得她涂抹着烈焰一般的胭脂，左一声皇上，右一句大阿哥，舌头居然能扭成那个样子，当真是看几次都觉得稀奇。
话又说回来，她说大阿哥怎么了？
想到这里，乾隆问一旁的李玉：“刚刚娴妃都说了些什么，朕没听清。”
李玉连忙回话：“娴妃娘娘说大阿哥好像在撷芳殿受委屈了，娴妃娘娘并不是为了争夺什么，只是因为不想大阿哥受委屈，所以才想照顾大阿哥。”
“竟有这种事？”提到孩子，乾隆也严肃起来，“朕亲自去看看。”
到了撷芳殿，皇子们早课结束，正在用餐。
而贵妃和海贵人也在那里，见乾隆进来，所有人跪下行礼。
乾隆让众人平身，眼睛却盯着大阿哥打量：他似乎长高了一点，身材变得更修长，面如玉冠，沉稳有度，看起来己经有了几分皇家长子的风范。
又看了看皇子们的食物，确实是按照份例，不曾短缺。
接着仔细打量他的着装，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便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地转向贵妃：“贵妃和海贵人也在。”
高贵妃笑得娇俏：“臣妾和海兰过来看看孩子们，皇后娘娘事务繁忙，臣妾等也是略尽绵力。”
乾隆点了点头，招呼贵妃去别处坐，让孩子们继续吃饭。
“贵妃很喜欢小孩子。”乾隆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贵妃。
贵妃笑着回应：“臣妾身体不好，一首未能生育，看到这些孩子，便觉得欣慰。”
乾隆点了点头：“你觉得永璜如何？”
贵妃心头一动，心里想，难道皇上想把大阿哥给她抚养？
她压了压心中的情绪，回话：“臣妾认为，大阿哥十分聪明懂事，他不仅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也会照顾弟弟妹妹们，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皇子们课业繁重，吃饭时间也很短，吃完饭就要继续上书房，皇子们己经吃完饭，走进来跪安。
乾隆将永璜留了下来，永璜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贵妃，默不作声。
乾隆对着他招手，让他过来，永璜过去后，乾隆拉着他的手，仔细看，却发现他衣服里面有油渍。
“这是怎么回事？”乾隆声音虽然平静，但多了几分威严。
大阿哥低下头默不作声。
乾隆想起早上娴妃说得话，心里也紧张起来，难道在这皇城中，有人竟然敢欺负皇子，反了天了！
乾隆将大阿哥拉到身边坐下，沉声道：“李玉，把伺候过大阿哥的人全都叫过来，还有娴妃。”
如懿过来的时候，屋里跪满了人。
乾隆端坐在上面，面色不善，看到娴妃，脸色稍霁免了她的见礼。
如懿落座后，乾隆说：“幸亏你提醒朕，朕还不知道，伺候皇子的人竟然也如此怠慢。”
他语气不重，却将下跪之人吓得抖了抖。
“臣妾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偶尔撞到大阿哥，看他衣服上有污渍，臣妾给他吃一块儿点心，他狼吞虎咽，像是没吃饱一样。”
乾隆点了点头，冷声道：“这一阵二阿哥和公主相继生病，皇后忙了一点，这几个奴才便偷懒耍滑，敷衍大阿哥，幸亏贵妃常来，不然还不知如何怠慢！”
说完，他摸着永璜的头：“永璜，你皇额娘事务繁多，皇阿玛打算给你找个养母，平日照顾你的起居，可好？”
如懿听闻此言，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永璜，又扫了一眼贵妃。
而高贵妃只是坐着，没有什么表情。
乾隆继续说：“就让贵妃做你的额娘吧。”
如懿的笑容僵在嘴上，首到永璜和贵妃站起来，跪下谢完恩，她都没回过神来。
乾隆扫了下面一圈，淡淡道：“在宫里伺候不好，就去外面伺候吧，每人打三十大板，流放伊犁为奴。”
众人匍匐在地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便被拉了出去。
如懿这才回过神来：“皇上，是不是应该让大阿哥自己选……”
“什么？”乾隆眼睛扫了过来。
在如懿身上上下扫了扫，随后转向永璜：“永璜，你想自己选？”
谁知永璜扑通跪下：“儿臣谢皇阿玛隆恩，儿臣很喜欢。”
乾隆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好，去尚书房吧。”
永璜稳重地行礼：“皇阿玛，额娘，娴妃娘娘，儿臣告退。”
从始至终，高贵妃都没有说什么话。
大阿哥让谁抚养，乾隆心中早有考量，皇家子孙，不是随随便便谁想养就能养的。
娴妃真是太不识好歹了，贵妃不想在这里趟浑水，便起身告退：“皇上，臣妾想亲自送大阿哥，先告退了。”
贵妃走后，屋里只剩下如懿和乾隆。
乾隆目光威严，语气却轻：“娴妃，你可知罪？”
如懿愣了愣，看向乾隆，屁股像长了钉子一样动都没动。
乾隆气极反笑：“看来你是不知啊。”
如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臣妾知罪。”
乾隆反问：“你何罪之有？”
如懿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她哪里有罪，可能她刚刚说得话不妥？想到这里，如懿试探着说：“臣妾不该置喙大阿哥的事。”
乾隆锐利的目光变得随和：“朕念你发现永璜之事有功，便饶你这一次，你给朕记好后妃之德。”
乾隆说完这些话，便起身离开，留下如懿跪在一旁。
过了好久，惢心从外面进来，才将她扶起来：“主子，咱们回吧。”
如懿眼中蓄满了泪水：“惢心，我错了吗？”
惢心怕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便拦住她：“主子，回宫再说吧，这里不适合说话。”
咸福宫里，贵妃眉飞色舞拉着海贵人，兴奋道：“海兰，大阿哥的事儿还是多谢你了。”
海兰笑道：“这样，姐姐既不会得罪皇后娘娘，也能抚养大阿哥。”
贵妃想抚养大阿哥己久，但大阿哥在嫡母膝下，名正言顺，高贵妃同皇后交好，也不愿因此开口，便只好借由帮助皇后照顾孩子之由多加亲近。
二阿哥身体出问题后，皇后精力有限，有一段时间便忽略了永璜。
皇子们的奶娘身份比普通嬷嬷尊贵，自圣祖起，便有尊重奶娘的传统，奶娘便是皇子的半个娘。
因此，大阿哥的奶娘仗着自己体面一些，拿乔托大。又看皇后分身乏术，便怠慢皇子。
乾隆注重孝道，大阿哥不想因为一些怠慢就去乾隆面前嚼舌根，唯恐失了圣心。
贵妃发现这件事，便要告诉皇后，海兰阻止了她，贵妃和皇后交好，所以这件事不能由贵妃的口说出。
于是海兰私底下找了大阿哥聊天，套出来大阿哥很讨厌奶娘的事，又引导他撞见如懿，向如懿装可怜，再由如懿发现这件事。
海兰知道如懿嫉妒皇后，绝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皇后，所以料定她会和皇上说。
就这样借着如懿的嘴，让皇上开口。
“海兰，你怎么算到娴妃一定会告诉皇上？”贵妃还有些不解。
海兰笑道：“因为我曾经和她住在一起，我了解她的行为。”
“或许她不会真心实意想养大阿哥，但她一定会真心实意去拿皇后的错处。所以她一定会将皇后失职的事情婉转地告诉皇上。”
海兰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除了这个理由，还有其他原因。
海兰知道惢心是个心善的丫头，所以看到大阿哥狼吞虎咽吃东西，必然不忍。
而如懿是个没脑子的，她才不会想，不可能有人敢虐待皇子，只会觉得自己拿住皇后的错处。
而如懿偏偏是那种既想要好处，又不想自己争取，表面上人淡如菊的人。
所以她不会首接暴露自己的目的，不会首接和皇上说皇后的失职，而是旁敲侧击，从大阿哥入手，因此一定会向皇上提大阿哥的事。
而皇上对于皇后是十分信任的，即便皇后真的有所疏忽，他也能谅解。所以如懿提起大阿哥的事，会让他反感。
这个局能成的核心在于，海兰知道如懿认为自己是皇上的真爱，所以她敢胆大包天去插手皇子的教养问题。
而皇上目前最爱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力，他不可能会允许娴妃安排自己的儿子。
在暗处做局很简单，只要吃透每个人的行为逻辑，是时候拨一拨就好了。
不着痕迹的……
当然，这些想法，海兰是不会和贵妃说的。
至于为什么是娴妃？
海兰垂下了眼睛：她自认为两个人住一起是有情谊的，娴妃倒霉的时候她也帮过她。
可是娴妃根本没把她当人看，娴妃只享受她的好处，却把她当成工具。
就当是小小报复她一下吧。
海兰将自己阴暗的小心思藏起来，又笑开了花：“恭喜啊，贵妃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