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老街泛着铜锈味,刘青城蹲在青石板上,指尖抹开苔藓下的水渍。复瞳纹路在阴天里隐隐发胀,那些本该淡去的青铜色此刻正沿着血管游走,像蛰伏的蜈蚣突然惊醒。
"刘记者,这边!"穿蓝布衫的老街坊掀开塑料雨棚,霉味混着线香扑面而来。残破的戏台隐在雨帘后,褪色的"酬神傩戏"横幅被雨水泡得发胀,某个"傩"字的偏旁耷拉着,在风里晃成吊死鬼的舌头。
戏台角落的香炉翻倒在地,香灰混着雨水凝成诡异的图腾。刘青城摸出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镜头里突然掠过道白影——是个戴青铜面具的孩童,赤脚立在戏台横梁上,面具眼窝处淌着铁锈般的液体。
"就系佢!前日突然冒出来唱戏..."老街坊的粤语带着颤音,"唱完《钟馗嫁妹》,台下阿婆阿公跟住发癫..."
雨声里突然掺进铃铛响。七个戴同样面具的孩童从后台鱼贯而出,最矮的那个不过四岁模样,青铜面具用红绳系着,随着步伐敲打胸口。他们踏着古怪的禹步,绣着傩面的戏服下摆扫过地面积水,荡开一圈圈泛着油光的涟漪。
刘青城的复瞳突然刺痛。当他眯起左眼用右眼复瞳凝视时,那些涟漪竟化作无数细小的傩面,每个都在开合着嘴。戏台上的铜锣毫无征兆地炸响,为首的傩童突然开口,童声裹着金属摩擦的杂音:
"天官赐福——"
最后一个字拖出长长的颤音,台下避雨的阿婆突然抽搐着站起。她的老花镜滑落鼻梁,浑浊的眼珠倒映着傩童面具,嘴角咧到耳根:"福...福...福..."每声呼喊都喷出血沫,在雨水中晕成淡红的蛛网。
刘青城冲上戏台的瞬间,后颈胎记突然灼烧。他踉跄着撞倒香炉,香灰迷了眼,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嘶吼。等视线恢复时,七个傩童已消失不见,只剩满地凌乱的青铜鳞片——细看竟是面具剥落的碎屑,边缘沾着暗红的血锈。
"作孽啊..."老街坊瘫坐在雨里,手里攥着块鳞片,"上个月落过场怪雨,瓦檐滴的水都是青铜色的..."
刘青城用镊子夹起鳞片对着天光。复瞳纹路在虹膜上流转,那些血锈突然活过来般蠕动,拼出个歪斜的"傩"字。雨幕深处传来孩童嬉笑,他猛然转头,看见巷口闪过半张青铜面具——这次分明是张成年男子的脸,眼窝处刻着彩门符咒。
回到杂志社时已是深夜。狄红霞蹲在档案室门口剥蒜,蒜皮在感应灯下白得瘆人。她新纹的算筹刺青从袖口探出头来,像条蜈蚣趴在腕骨上。
"疲门的人来过。"她朝里间努嘴,"送来这个。"
檀木盒里躺着枚生锈的傩铃,铃舌是截指骨。刘青城刚触到铃身,复瞳纹路突然暴起,剧痛中浮现出画面:暴雨夜的戏台,戴彩门面具的男人将青铜液灌进孩童口中,那些孩子的手腕都系着褪色的茉莉手绳。
"啪嗒。"
傩铃内侧掉出张泛黄的戏票。背面用朱砂写着:**甲辰年五月初五 子时 虎门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