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把月亮染成了锈红色。
陈宇蜷缩在便利店收银台后，左手死死攥着半截染血的棒球棍。
货架间传来黏腻的蠕动声，某种类似青蛙卵泡破裂的咕嘟声正在逼近，腐烂的鱼腥味刺痛鼻腔——那是变异种在分泌消化酶。
玻璃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五根暗青色指骨穿透钢化玻璃，布满黑色鳞片的手掌张开时，指缝间黏连着半透明的蹼状组织。
陈宇屏住呼吸，后颈的腺体不受控制地发烫，他能感觉到自已的瞳孔正在收缩成危险的竖线。
这是第七次基因反噬。
货架轰然倒塌的瞬间，他看清了那个三米高的类人生物。本该是面部的位置裂开六瓣口器，滴落的黏液在地面灼出青烟，脊椎末端延伸出的骨刺穿透了褪色的711招牌。陈宇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突然响起基因共鸣特有的高频嗡鸣——这怪物在释放信息素标记猎物。
棒球棍砸在变异种腕部时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陈宇借力翻身滚进冷藏柜后方。左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淡金色的血液渗进卫衣布料，他盯着自已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苦笑。
自从三个月前那场红雨，所有幸存者都成了行走的基因库，有人长出鳃裂，有人皮肤角质化成鳞甲，而他的变异方向似乎格外危险。
冷藏柜突然被整个掀飞，陈宇在碎玻璃中后仰滑行，后腰撞上自动贩卖机的瞬间，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淡蓝色光斑。
这是他觉醒的特殊视觉，此刻正忠实地标注出变异种的弱点：第三节脊椎连接处有团跳动的紫色光晕。
自动贩卖机的钢化玻璃在陈宇背后炸成冰晶，某种超出物理常识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
他眼睁睁看着飞舞的冰棱在空中悬停，凝结成三棱锥形状的致命阵列——这不是变异种该有的能力。
"低头！"
清冽的男声穿透腥风，陈宇几乎是本能地蜷缩身体。
冰棱擦着他后颈飞过的瞬间，便利店温度骤降十度，货架上未开封的矿泉水全部爆裂成冰刺。那个三米高的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六瓣口器被冰锥钉死在承重墙上，紫色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陈宇抹掉睫毛上的冰碴，看见便利店破碎的玻璃幕墙外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
月光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鼻梁上的银丝眼镜居然完好无损，右手握着的液氮罐正在嘶嘶冒白气。
"张熙林，基因图谱记录员。"男人用鞋尖踢开脚边的变异鼠尸体，胸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的血液颜色很有趣，介意抽两管吗？"
陈宇的瞳孔骤然收缩，对方白大褂下摆露出半截暗红色纹路——那是地下黑市流通的基因抑制器，通常只有两种人会佩戴：随时可能失控的变异者，或者专门捕猎变异者的清道夫。
冷藏柜残骸突然炸开，本该死透的变异种竟撕开自已脊椎，喷涌而出的紫色黏液触地即燃。
张熙林啧了一声，液氮罐喷口突然转向自已左臂，霜花顺着皮肤纹理蔓延的同时，他指尖迸发出的冰蓝色光线居然在空中织成DNA双螺旋模型。
"西南角通风口，十三秒后。"他的镜片泛起数据流荧光，"不想被酸液熔成骨架的话，最好按我说的做。"
陈宇的太阳穴再次刺痛，这次他看清了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金色光尘。
当张熙林释放能力的瞬间，无数金色丝线正从他后颈的抑制器裂缝中溢出，缠绕在冰棱上的纹路与便利店墙面的霉斑惊人相似——那是基因链的实体投影。
酸液暴雨倾盆而下时，陈宇拽着张熙林滚进冷库。
铁门闭合的刹那，他看见对方白大褂里掉出本皮质笔记，泛黄纸页间夹着张照片：漫天红雨笼罩的实验室里，十几个穿着拘束衣的孩子被锁在培养舱中，编号第七的舱体玻璃上留着淡金色掌印。
冷库铁门在酸液腐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陈宇的后背紧贴着结霜的货架。
张熙林的白大褂在零下二十度环境中猎猎作响，他正用手术刀划开自已小臂皮肤，淡蓝色的血液滴落在皮质笔记上，竟将那些泛黄纸页熔出星空般的孔洞。
"你也是..."陈宇的呼吸在低温中凝成白雾。
"第七代基因编辑体。"张熙林撕开止血胶带时，袖口滑落的皮肤下闪过机械结构的冷光，"不过我的芯片两年前就烧毁了，现在算是..."
剧烈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话，陈宇突然捂住右眼。
某种超越五感的诡异知觉在脑内炸开，他透过三十公分厚的钢板"看"到冷库外站着个穿战术装甲的女人——她垂在身侧的右手缠绕着跃动的电弧，发梢间有细小的金属碎屑在悬浮。
"电磁脉冲准备就绪。"女人的声音带着机械合成的质感，她身后十二台无人机正在重组为粒子对撞器的形状，"三秒后破门，建议抱头蹲防。"
张熙林突然拽着陈宇扑向角落，陈宇的虹膜表层瞬间覆上淡金色薄膜。
当冷库大门被电磁风暴撕成分子状态的刹那，他看清了那些游荡在女人周身的量子云——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生物电场。
"姜雨涵，新纪元联盟直属特勤科。"女人踩着融化的铁水走进来，战术目镜闪过基因图谱的瀑布流，"陈宇先生，你拖欠组织的二十七次体检报告，该补交了。"
张熙林的液氮罐突然喷出幽蓝火焰，陈宇这才发现他刚才偷偷组装出了微型粒子加速器。
两个男人的影子在电磁乱流中忽明忽暗，冷库地面上未冻结的血珠突然违反重力悬浮起来，组成某种类似人类染色体结构的图案。
"你们把东京湾的方舟残骸打捞出来了？"张熙林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他盯着姜雨涵腰间刻有衔尾蛇纹章的枪套，"连基因编码武器都敢量产..."
陈宇的太阳穴突然爆发出灼痛，他的视网膜自动解析了那些悬浮血珠的排列规律——这分明是放大十万倍的人类基因组序列，而某个位于16p11.2区域的基因位点正闪烁着警告红光。
当他本能地伸手触碰时，整座便利店废墟突然被笼罩在磁悬浮战舰的阴影下。
姜雨涵的战术装甲传来密集的电子音，她皱眉看向舱门大开的战舰："见鬼，他们启动了'该隐协议'。"陈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数百个培养舱正从战舰腹部降下，每个舱体内都蜷缩着与张熙林笔记照片里相同的孩童。
"很高兴通知二位。"张熙林突然将液氮罐砸向地面，爆开的冷雾中传出他逐渐远去的笑声，"你们刚刚激活了第七使徒的苏醒程序..."
陈宇想要追击，却被姜雨涵的电磁锁链缠住脚踝。
这个强悍的女人此刻脸色惨白，她颈后的仿生皮肤因能量过载而开裂，露出底下刻满基因密码的钛合金脊椎："不想变成方舟主脑的活体电池，就跟我去见能屏蔽量子追踪的人。"
冷库废墟外突然传来浪潮般的嘶吼，陈宇的变异视觉自动聚焦到三公里外的跨海大桥。
月光下，某个背生骨翼的身影正悬停在燃烧的江面上，他手中提着的头颅赫然是十分钟前被钉死在墙上的变异种——而现在那颗头颅正在发出与红雨降临那晚相同的圣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