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颜很早便醒了,昨晚喝了酒但她醒来后并不会头疼。
她很安静地坐在屋里食早膳,早膳过后又跪坐在矮垫上看了会儿书。
直到卫庭沄下朝,直接在他院子门口等着他。
其实她昨夜沐浴更衣的时候就发现身上的血玉不见了,但她假装不知道。
卫庭沄并不遮掩,他也知道慕颜早就发现了。
在看见她的时候,很直接地就拿出那块玉佩吊坠,放在她面前,问:“西域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他的语气并不算质问,压迫感也浅了很多。
慕颜的装扮很素,但她天生绝色并不需要多余的修饰,看了一眼玉佩,她面色也丝毫没有波动,“昨日揽月楼的鉴宝先生送我的,我不太明白这些宝物,也不知道它是西域的东西。”
“不重要?”
慕颜很平淡说,“不重要呀。”
她靠近卫庭沄,接过那块玉佩,很随意的砸在地上,向他证明,“如果这也让大人误会了什么,那它就更不重要了。”
“大人,外边冷,我去屋里等您用午膳。”
卫庭沄垂眼,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血玉。
真的能这么淡定吗?
他轻叹一声,弯下腰去捡那两半玉,随后攥在了手心里。
午膳被下人端齐全了,最后一道是慕颜做的鹿血羹,她端着进屋时看见了食案前还有另一个人的背影。
那人是赵科。
她前脚刚踏进便听见他和卫庭沄说:“卫大人现下还未成家,当真要娶一个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的女子为妻吗?”
“我一直以为以我和卫大人之力,所能合谋,于你于我都必然是掌上添花。”
“卫大人何不考虑我家小女?她爱慕你许久,若是平妻,也能为你解忧啊。”
赵科这老狐狸说话的样子都遮不住他狡猾奸诈的嘴脸。
卫庭沄靠在椅子上,姿态带着几分肆懒怠慢,“太师家的千金是好。”
“可我人只有一个,床只有一张,女人一个就够了。”
“锦上添花,稳坐高位,我不需要。”
慕颜长睫抬了抬,“大人。”
她走进去,悄悄福身行礼,“赵太师。”
卫庭沄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到他身边。
慕颜很乖顺的样子,完全是一副乖巧、体贴、又温柔的贤淑做派。
赵科并不将慕颜放在眼里,尽管她是有点才能,但他仍旧认为慕颜是徒有其表的女子,若非卫庭沄指点,她也定然兴不起大浪。
每次慕颜出现,卫庭沄总觉得能有一场戏看。
就像现在,她小心翼翼地将鹿血羹盛到赵科的碗里,还十分不好意思的说:“今日不知太师会来,都是按照卫大人喜欢的做,也不知这羹汤合不合太师胃口,您尝尝?”
赵科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但卫庭沄却说了,“这道菜工序并不简单。”
他伸出手去握住慕颜乖乖垂放在腿上的手,“手都受了伤了还这般用心,太师若不试试可要叫她难过了。”
话已至此,赵科怎么着也得吃。
他想,再怎么也不可能有毒,卫庭沄再怎么狂妄也不会这样毫无遮掩地杀人。
卫庭沄一直低着头看慕颜细腻却缠了纱布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她的手背。
赵科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做做样子。
慕颜还很期待,“太师觉得如何?可合你口味?”
赵科那双眼睛堆叠了人上了年纪后操劳的褶皱,只让人觉得再不杀的话,哪日摔了一跤人可就要没了。
卫庭沄见他面色凝重,又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那鹿血很腥。
可这一点头,慕颜多满意啊,这也被卫庭沄察觉到了。
可赵科不知情。
“皇上今日召见我入宫,我也不久留打扰卫大人用膳了,告辞。”
卫庭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莫九,送太师出府。”
人离开后,卫庭沄才握着她手抬起来晃了晃,似笑非笑看着她,“鹿血?”
寒冬腊月里如何能寻得鹿血?
慕颜抿着唇笑,笑意纯粹无瑕,就像外边纯白的雪花。
当然不是鹿血。
“人血可比鹿血贵。”
卫庭沄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松开她手却问道:“你也打算让我喝?”
慕颜摇摇头,“当然不会了,我对大人哪有这么坏?”
“我喜欢大人还来不及。”
卫庭沄:“……”
“过几日我要去滦县视察,你跟着我去。”
“滦县?”
慕颜记得御史楼氏曾经就是滦县知州。
卫庭沄:“不是要查赵科?”
“连滦县都不清楚你还查什么?”
慕颜眨眨眼,“大人,你是在替我着想吗?”
她笑,“我当然知道滦县这个地方了,赵科还不是太师时就曾被先帝派去滦县任知府。”
“我那日在皇宫藏书阁里翻看到一本书,上边记载过滦县十年前爆发过的一场疫病。”
“当时朝廷派去不少太医,也用水运带去不少粮食。”
“但奇怪的是还有很多百姓遭遇饥饿致死,甚至不是病死的。”
“这其中难道不蹊跷吗?”
卫庭沄动了动筷子,但没吃,“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赵科搞的鬼。”
“并且他能有这番力量去动手脚,背后可不止一个人给他撑腰。”
卫庭沄“嗯”了一声,继续听她说。
“我怀疑,他存在内外勾结的嫌疑。”
听到这句,卫庭沄的手停了停。
“为了掌控滦县,握住最薄弱的关卡,因此栾县的贫穷只会让人认为这是它不行,而不是大晋不行,就像现在的县令吴氏,任职后的不作为也根本无人知晓,因为如今的赵科也成了他的靠山。”
卫庭沄掀起眼帘看向慕颜,“那你觉得,赵科的靠山是谁?”
慕颜撇了撇嘴,撑着脸反问他,“大人能这么问我,其实你心里早就猜到是谁了,对吗?”
卫庭沄低头低声笑了一下。
“你挺有意思。”